此心安处是吾乡 |
 
趁着春雨绵延,把挤在橘子树旁7呎高的桂花树搬家了。搬到较大空间的篱笆旁,期盼长得更加茁壮。桂花树和橘子树相依偎八年,适应了,也扎根了,这连根拔起的痛,我懂。 人的一生打自娘胎呱呱落地,爹娘在哪落脚,哪儿就是家。长大了,读书、工作、结婚,总是一处又一处地迁徙。第一次体验到搬家之苦,是在高中时随着爸妈搬离住了17年的老家。从此走出鸡犬相闻、花木扶疏的大庭院。 那份难舍之情,迄今想起,心中仍会隐约地升起几许惆怅。大抵成长的地方,就是心灵上永远的故乡。即便这个故乡,景物不再,人事已非,剩下的只是一个地名和一段回忆,那烙在心中的印记,是永远不会因时间的消逝而模糊的。 婚后,跟着先生出国。此后,“乡愁是一片浩瀚的太平洋,我在这头,父母在那头。” 当时,通电话何其昂贵,只能把对家的所有思念,寄托在一枚小小的邮票。我们先在东岸一个大学城落脚,读书、工作。住在这个学生人数占居民总人口一半以上的小镇,过着宁静超然、俭朴单纯的生活。 日子里常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块种菜、做面食、交换读书与育儿心得。大伙同甘共苦、互通有无,像个大家庭。虽然物质拮据,但能和亲爱的人一同生活,心里是踏实的。就这么待了九年。直到要离开,那份难舍才让我惊觉,这他乡俨然已成故乡了。可不是么,白居易说,“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搬到西岸,又历经两次搬家。每次搬家,对物品的割舍倒是很潇洒。唯独要从那熟悉的环境与人情中抽离出来,让人低徊不已。搬到了新的住所,一切得从头来。比如,建立人际关系、寻找适合的生活架构、孩子的适应问题……在在都是艰难的功课。然而,当生活渐渐地步入了轨道,有了安身立命的契机时,归属感就悄悄地爬上了心头。这时,吴晟在《吾乡印象》中说得好: “吾乡的天空传说就是一片 无所谓的阴天和无所谓的蓝天……” 朋友中有不少把年迈父母接来美国共享天伦。这些长辈,有的确能融入当地生活,随遇而安地和儿孙过着和乐的日子,就此颐养天年。他们觉得,心爱的儿孙在哪,哪儿就是家。然而,来了一段日子又打道回府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多半是生活上不习惯和对故国故土剪不断的乡愁。 去年春天,陪同爸妈到上海探望二妹并到苏杭一带旅游。一星期后爸妈先行返台,我则独自一人继续未完的行程。有一天,在新安江的船上,先生自美打来电话,问道:“玩得好吗?”当时我离家已进入第四个礼拜了。我哽咽地说:“我想回家!”是啊,我累了,倦了。家,在千里之外;心,却早已飞回。此时,如诗如画的新安江,也更加迷蒙起来了。 其实,无论海角天涯,身心归属的地方,即是家。古诗人也早有领悟,“身心安处为吾土,岂限长安与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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