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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汉图像研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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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香
  p. 307
  提 要:
  罗汉像为中国佛教美术创作的重要提材之一,就如佛像、菩萨像、佛经变相一般,流传很广,表现的方式以绘画和雕塑为最普遍。就历代创作的风格演变看来,中国早在南北朝时代便已开始了,可谓源远流长,在隋唐三百年左右中,罗汉像一直属于其他佛教美术题材的陪衬地位,唐末五代以后,才渐渐独立起来,到了宋代是罗汉图像创作的黄金时代,无论绘画或雕塑均趋于极盛,造形生动,风格特殊,充份表现出宋代中国文人的高雅气质,这在罗汉绘画中,尤能看出宋元文人画的另一出尘创作。本文仅先探讨罗汉的含义、人数,姓名并举出唐宋二个大时代中,罗汉雕塑及绘画的遗迹,备述其风格流变、时代特征。首先引述诸经中对罗汉的阐述。
  一、罗汉含义
  (1) 字面三义
  罗汉依梵语为阿罗汉(Arhan),罗汉是略称,旧译为应真,有应当堪受之意,意即应受供养礼拜尊敬之意,如唯识述记曰:
  “阿罗汉者,此正云应,应者契之义,应断烦恼,应受供,应不复受分段生故,若但言应,即通三义,若著供义,唯得一义,便失二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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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较具体的说,罗汉字面含三个意义:
  “阿罗名贼,汉名破,一切烦恼贼破,复次阿罗汉,一切漏尽故,应得一切世间诸天人供养,又阿名不,罗汉名生,后世中更不生,是名阿罗汉,法华疏云:阿经云:应真,瑞应云真人,悉是无生,释罗汉也,或言无翻,名舍三义,无明糠脱,后世田中,不受生死果报,故云不生,九十八使烦恼尽,故名杀贼,见智断功德,堪为人天福田,故言应供,舍此三义故存梵名。”
  又曰:
  “阿罗诃,秦云应供。大论云:应受一切天地众生供养,亦翻杀贼,又翻不生,观经疏云,天竺三名相近,阿罗诃,翻应供。阿罗汉,翻无生。阿卢汉,翻杀贼。”[2]
  以上诸说,罗汉含有应供、杀贼、不生三义,此仅字面上语义而已,而事实上阿罗汉主要在于表示果位。
  (2) 罗汉果位含义
  在声闻四果中,阿罗汉居于极果,依阿含经、四分律等所载,四果是:初果须陀洹 (Srotaapanna),入流预流之义,断尽三界见惑,预入圣道法流。二果斯陀含(Sakrdgamin)一来之义,于欲界九品思惑中,断尽前六品,后三品犹在,须更来欲界,一番受生。三果阿那含(Anagamin)不来之义,断尽欲界后三品思惑,更不来欲界受生。至于四果阿罗汉,为无学之义,断尽色界,无色界,四智[3] 已圆,已出三界,已证涅槃,无法可学。[4]
  声闻四果之说,是现在最通俗之一说,另有大乘四果之说,即初地生如来家,是须陀洹果,八地得授记,是斯陀含果,十地得受识,是阿那含果,佛地是阿罗汉果。[5]此一说法诸家采用较少。
  阿罗汉既是声闻四果的极果,也是佛弟子中修证最高的阶段,除上述四智已圆之外,还成就了八解脱[6],具备了三明、六通。所谓三明是指宿命明、天眼明、漏尽明、[7],六通是天眼通、天耳通、知他心通、宿命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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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如意通、漏尽能[8],由于这三明、六通的含义,使宋以后的罗汉像创作者,刻意表现,夸张效果,以便极力符合广大神通,能人所不能。
  至于四智及八解脱的含义,是一种境界,比较抽象,因此在艺术的创作上,除了将罗汉塑成出家人比丘的面貌,以表示四智中的梵行已立之外,其他含义的表现,均无法具体的显示出来。
  由于罗汉果大都是由佛在世时的弟子所证得,这些弟子都是现比丘形像──光头赤足,身披袈裟者,因之,历代艺人手下的罗汉像都呈比丘像。
  二、罗汉的人数
  究竟释迦佛在世时,度化了多少比丘?成就了多少罗汉?古来便有诸多不同的说法,其中有的记载数字大得超乎常情,今罗列如下:
  (1) 八万四千罗汉说
  “比丘八万四千众,尽得罗汉心解脱”。[9]
  (2) 六万二千罗汉说
  “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与大比丘众六万二千人俱。”[10]
  (3) 六万罗汉说
  “一时佛在罗阇城耆阇崛山,与六万比丘俱。”[11]
  (4) 万二千罗汉说
  “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远得已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其名曰阿若 憍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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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5) 二万八千罗汉说
  “与大比丘众二万八千人俱,皆所作已办,梵行已立,不受后有,如摩诃那伽,心得自在,其名曰摩诃迦 叶……”[13]
  (6) 八千罗汉说
  “一时佛游王舍城灵鹫山,与大比丘众俱,比丘八千。”[14]
  (7) 五千罗汉说
  “大数五千分,皆是阿罗汉。”[15]
  以上所载的罗汉人数,为数均大得超过想像,比较接近事实而可信的是一千二百五十人;或千余人左右的说法,如:
  “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阿罗汉。”[16]
  “千二百五十罗汉,心自在者。”[17]
  可知千二百五十之数,在诸经中,每每见到,尤以阿含经上记载特多,又有千罗汉之说[18],或九百九十罗汉说[19] ,这些数字均相差不算太大,也较可信,尤其这些比丘的姓名,尚有可考者。依四分律载,佛成道后,首先度阿若憍陈如、阿湿卑、摩诃男、婆提、婆敷等五比丘,其次再度耶输伽及其同友无垢、善臂、满愿、伽梵波提等,合之共十人,是为最初的十罗汉,以后所度的,便是以下列为主:
  耶输伽同友百人。
  郁鞞罗跋陀罗跋提同友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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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鞞罗迦叶徒五百人。
  那提迦叶徒三百人。
  伽耶迦叶徒二百人。
  删若梵志徒二百五十人。[20]
  以上合之计有千四百五十人。但另有一说,是依过去现在因果经所载,除了阿若憍陈如等五人及耶舍之外,尚有:
  耶舍朋类五十长者子
  优楼频螺迦叶弟子五百人
  那提迦叶弟子二百五十人
  伽耶迦叶弟子二百五十人
  舍利弗弟子百人
  目犍连弟子百人[21]
  合之计有千二百五十人,此说与前者有二百人之差,这个数字并不算大,在四分律中所言的六群比丘、十七群比丘,其差别人数未明。总之,千二百五十人或千四百五十人之数是比较可考的。至于影响中国雕塑或绘画创作的罗汉人数,则以五百及十六之说为最大,下节详。
  三、初期罗汉像的创作
  在唐以前有关罗汉创作的文献记载,仅见一麟半爪,在佩文斋书画谱[22]及诸家藏画簿(清调元撰)均载藏有东晋戴逵画的五天罗汉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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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该画像确实是戴逵的手迹的话,那将是中国最早的罗汉像了。
  其后南梁大画家张僧繇也曾画过罗汉像,他的画迹到宋代还有留传,且曾为宋宫室收藏过。[23]
  戴逵及张僧繇的手迹今已皆不存, (戴逵的画至少到唐代还保留), 而在北朝石窟佛寺的壁画或雕塑中,却偶亦有罗汉像的出现,在南北朝时代,佛教美术创作取材最广的,便是佛传图、说法图、本生经故事等等,在说法图中,大部份是由一佛二菩萨像组成,而渐渐的,也加入了二比丘,紧贴在释迦身旁,以为佛的侍从弟子,至于佛涅槃变相中,罗汉更是不可少的,面相均作哀戚悲苦状,敦煌莫高窟四二八窟的涅槃像就是一例 (图一),这是一幅北魏时代的作品,释迦佛卧躺在双树林间,身上发出层层的光茫,他正对著追随他多年的徒众们,表示自己化缘已尽,将与世长辞,诸弟子们心有不舍而哭泣著、号淘著,悲惨万状。在技法上受到浓厚的外来影响,设色厚重,线条粗拙,人物表情无法达到细部,但是整体看来,仍不失朴拙之美。
  图一、莫高窟第428窟北魏涅槃变相图
  今存莫高窟初期的罗汉像,但做为如来的随从,造形一律是光头无发,披袈裟,朴实简单,且未标明罗汉的个别姓名,因之各罗汉的年纪、性格、感情、特征等一律是无所差别。然而在云冈石窟的最早期开凿的石窟中,却相反的能弥补这个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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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第十八洞佛十大弟子像。
  云冈石窟创建于北魏文成帝,初期仅有五大窟,以后续开,今存者绝大多数均为北魏时代的作品。其中第十八洞是以本尊大佛为主体,其左右东西石壁间各罗列著五位小形的比丘像,这便是相当值得注目的佛十大弟子像。[24]
  十大弟子像中,受长年水分风化的影响,破坏很大,很多是上半身残存,而下半身已毁。在雕像中很能表现比丘们的性格,各个雕像头部都近圆形,突出壁间,有一尊呈现西域人眼眶深凹的老比丘像,应是迦叶尊者无疑,另有年青俊美僧人,则非阿罗莫属。比丘们的手式不一,有持圆果、有合十者,多具变化。(图二)
  图二、云冈第18洞佛与弟子像
  眼眶深凹的迦叶尊者,除了头部外,余皆不存,头部是上仰著,对著本尊大佛,两眼半开,狮子鼻,两颊消瘦舌唇外露,很具特殊性格。(图三)[25]
  图三、云冈第18洞迦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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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隋唐以前的罗汉像中,少数仅存的雕像之一,弥足珍贵。
  除了莫高窟、云冈石窟之外,其他在甘肃永靖炳灵寺的石窟中[26],敦煌西千佛洞中[27],仍保留一些北朝的罗汉壁画。
  四、隋唐时代的迦叶、阿难像
  到了隋代后,释迦佛的最得力的二大弟子──阿难、迦叶已经登场了,敦煌莫高窟四二○窟隋代 佛说法图塑像就是一例,阿难作年青僧人造形,迦叶作年老比丘面貌,表现相当突出,是圆雕中的佳作。(图四)
  图四、莫高窟第420窟隋代释迦说法图中的菩萨迦叶像
  隋唐时代的罗汉像,虽然也大部分仍属于佛说法图中的陪衬地位,但是罗汉的地位已渐渐提高,在说法图中由造形短小,紧缩在佛身后的低微身分,演变成和菩萨同等高度,等量齐观的阵势。就现存的遗迹中,敦煌、龙门、麦积山……等处均有唐代的立体和平面的罗汉像。而敦煌石窟及库车、吐鲁番附近墓中,更有不少绢画、壁画,为唐代罗汉像保留了珍贵的造形。
  隋唐时代所表现的形式可分:迦叶、阿难像;十大弟子像;二十九罗汉像等等。兹分述如下:
  (1) 说法图壁画中的迦叶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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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画、绢画等平面式的说法图,罗汉画得相当小,和佛像、菩萨像比较之,显得微不足道,罗汉是用线条钩出轮廓,无发饰,衣服朴实,在佛及菩萨的掩盖下,只现出头部及胸部,下身有时被遮住省略了。
  日本奈良法隆寺金堂壁画是第八世纪初的作品,有初唐时代说法图的遗构,一佛二菩萨像并列在画正中,罗汉像隐在间隔中,手捧莲花,身形小,如不仔细看,还会忽略过。(图五)
  图五、法隆寺金堂壁画佛说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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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高窟初唐五七窟的树下说法图,迦叶、阿难也是侍立在佛身后侧面向著佛,线条流利,衣饰渐华丽。同窟塑作风格亦然。(图六)
  图六、莫高窟第五七窟初唐佛说法像
  (2) 莫高窟隋唐塑作迦叶阿难像
  莫高窟的隋唐代塑作中,迦叶阿难像异常普遍,如隋代的四一九窟、四二○窟,初唐的五七、三二二窟,盛唐的四五窟、三二八窟、三一九窟、六八窟;中唐的一五九窟二九四窟;晚唐的一九六窟等均有迦叶阿难像[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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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四五窟盛唐为例,释迦结跏端坐正中,两旁依次是二比丘、二菩萨、二天王像,二比丘便是迦叶、阿难,大小比率上已与其他佛菩萨相若,迦叶像立于莲座上,一手上举,一手提腕平伸,敞胸,里衣之外再披绿色的袈裟,脸部苍老,皱纹满面,嘴角挂著慈祥的微笑,很令人连想起隋唐之际,迢迢千里,远渡流沙,越过艰险路程,而到达西域取经的高僧,看来风骨峋嶙,神采超逸。(图七)
  图七、莫高窟第45窟迦叶塑像
  其眉骨凸出,眉毛浓密,整个颜面造形直接影响了宋式罗汉的典型
  至于阿难尊者,年青俊秀,身著交领式的唐装,前胸裸露较少,红色袈裟只斜披左肩及下裙,双手握于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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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温文雅儒,仿佛是位刚出家的青年僧侣。
  四十五窟二尊者造形如此,其他诸窟也有相同的手法,四二八窟的阿难像就是一例。(图八)
  图八、莫高窟第428窟阿难像。
  相貌丰满,年表俊逸,莫恣勃发,具汉人服饰风貌,是唐式罗汉的另一特征。
  敦煌莫高窟的隋唐塑像,是溶合绘画和塑作的手法,尤其是盛唐时代的作品,非常写实生动,装饰尤其富丽,阿难及迦叶二尊者的圆光是用绘画手法画在壁上,花纹的变化和他身上衣饰图案,正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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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龙门石窟的迦叶阿难像
  龙门的宾阳洞、敬善寺洞、万佛洞、奉先寺洞、莲华洞、东山擂鼓中洞等窟,均雕有唐代的迦叶阿难像。[29]
  宾阳中洞的二尊者像,也是紧邻于大佛身旁,身形是比佛小了许多,但立体雕像相当完整,阿难双手捧物,相貌圆满,微带笑容,衣褶左右对称,流于形式化。(图九)
  图九、龙门宾阳中洞阿难像
  两肩平行对称的衣纹式样,远可溯自犍陀罗风格(Gandhara style),近则受到笈多式样(Gupta style)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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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迦叶像,一般均作面容苍老,满布皱纹,光头长耳,但宾阳南洞的迦叶(图一○)与万佛洞的迦叶(图一一)却差异很多,似宾阳洞尊者年纪更大些,其合十的双手,下垂的眉目、带笑的面皱,似乎将那号称头陀第一的
  图一○、龙门宾阳南洞迦叶像
  图一一、龙门万佛洞迦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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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叶尊者,表现得更加传神。
  龙门石窟的造像,限于刀法的运用,衣纹线条,面貌造形大都继承云冈式样,若与莫高窟较之,似嫌呆板,但整体看来,仍有一般堂皇富丽之美,就二尊者说一老一少,左右对立成趣,服饰上是较莫高窟平淡多了,但在朴拙中巧妙的运用双手不同的姿势,无论是持物或结手印,均有画龙点睛之妙。
  (4) 五台山佛光寺出土的石造迦叶、阿难像
  山西五台山佛光寺无垢净光塔遗址出土了一对石造二尊者像──迦叶、阿难,为八世纪时代的作品,二尊者均立在莲花座上。迦叶造形类似西域人,眼眶深陷,眉棱及鼻梁突出,口唇微笑而皱纹显出,他双手环抱于前胸,造形有点类似达摩祖师。(图一二)
  图一二、山西五台山佛光寺出土石造迦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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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难面貌较柔和,是年青僧人造形,二人均两肩宽张,敞胸,胸前肌肉凸出,衣纹柔丽欲动,线条流利,刀法浑圆,不落于形式的窠臼,尤其双耳比率与常人无异,正不同于龙门石窟等之双耳垂肩,这是少见的写实佳作。(图13)
  图一三、山西五台山佛光寺出土石造阿难像
  五、盛唐以后的罗汉造像群
  以上所述的罗汉像,均只二尊者,且附属在说法图中,虽然和菩萨平列,毕竟还只是配角。盛唐以后,渐渐有了创作多位罗汉像,成群成列的排在一起,脱离了附属的地位,而且各个罗汉像造形均不同,各尽变化,以表现那相异的性格、感情,手法上较前又进入另一阶段。在盛唐中唐之际,以佛十大弟子像、十六罗汉、二十九罗汉像为题材者,最为代表,除十六罗汉下节述之外,先举十大弟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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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大弟子像在北魏时期的云冈已肇其端了,入唐以后创作渐多,例如张僧繇曾画佛十弟子图及十高僧图[30]。至宋代还被御府收藏,如今画迹遗品却已全失,无从见其风格,谨就日本尚存同期的遗作,而略窥唐代释迦佛十大弟子造形。
  日本天平时代的雕刻作风,受唐风影响甚大,兴福寺西金堂内的释迦十大弟子群像,塑作于天平六年(七三四年),十大弟子中,今尚存六驱,是为舍利弗、须菩提、富楼那、目犍连、迦旃延、罗睺罗等,这些群像为干漆塑造,均高约一四五、五公分,为七头身像,身子稍嫌瘦长。
  这些群像最值得称述处,是能保握佛弟子的性格,表现内心的感情,以迦旃延像为例,他身上仅著袈裟,用绳索悬挂左肩,自右肩至前胸全裸,露出那瘦骨凸出的肉体,颜面刻画尤其突出,双眉紧蹙、重纹深锁,好似正思索著一件极端困恼的事,这正表示一位修行者突破困境,迈向悟境的一段心历路程。(图一四)
  图一四、兴福寺佛十大弟子干漆塑像之一迦旃延
  至于另一弟子须菩提,则在厚厚唐装之外,再加水田衣,双手交抱执衣角,面容丰满,展露出明朗的微笑,好似已达到自在清净的境地,因须菩提是以解空第一的。他的表情正和迦旃延成一明显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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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一五)
  图一五、兴福寺佛十大弟子干漆塑像之一须菩提
  其身上所著僧服之外再罩一层水田衣,是今日出家人穿著的早期式样。
  其他四位弟子们,在表情、手势、衣纹等都有极富变化的刻画。天平六年,相当于唐玄宗开元二十二年,正是写实手法的顶盛时代,无怪能创作出如此高水准之作品。
  另一表现罗汉姿态变化者,为龙门石窟看经寺洞的二十九罗汉。
  (1) 看经寺洞浮雕二十九罗汉
  龙门西山看经寺洞,大约建于盛唐武则天时代,看经寺洞最引人注目的是腰壁间所刻的二十九尊浮雕罗汉像,虽然造形一律呈立姿,但颜面表情丰富,变化多端,有的皱纹满面,有的丰采俊逸,有髭须满腮,有的光洁如洗。而头面的转向及双眼神情,更是生动活泼,或昂头注目、或低眉沉思、或回首相望,均相当写实,尤其双手的表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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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合十到结各种不同的法印,由握禅杖到持香炉、持数珠、持如意、持莲花等等,真是兴味横生。(图一六、一七)
  图一六、龙门看经寺洞浮雕二十九罗汉
  图一七、龙门看经寺同浮雕二十九罗汉
  这二十九尊罗汉浮雕是五代两宋以后,罗汉造形的源流之一,在现存罗汉像中,为数众多,而又表情丰富具多样变化者,看经寺的浮雕是为时最早的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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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一八、敦煌莫高窟中唐第158窟涅槃图中的罗汉
  (2) 涅槃变相中的罗汉
  如果说要在唐代寻找最有姿势变化,最能刻画内心的情感的罗汉,则非在涅槃变相中找出不可。涅槃变相在北魏已盛行过,隋唐继之,主要是描写释迦佛涅槃时,佛弟子们如伤考妣的悲惨心情。
  莫高窟的壁画和塑像中,此一题材屡见不鲜,兹举中唐一五八窟的涅槃像罗汉图(图一八)为例,在流利的线条、晕染法的烘托,典雅的著色下,将个个罗汉画得异常传神,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号淘大哭,有的哀哀欲泣,这些表情完全是得自于现实界人物最纯真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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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法隆寺五重塔下,也有一幅塑像涅槃图,其描写罗汉内心的悲痛,也真是令人欢为观止!(图一九、二○)[31]
  图一九、法隆寺五重塔塑像涅槃图中的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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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二○、法隆寺五重塔塑像涅槃图中的罗汉
  六、晚唐五代十六罗汉像的兴起
  十六罗汉之题材,一般说是唐玄奘大师译了法住记以后才流传的,但是唐以前早有人画过十六罗汉了,例如南梁的张僧繇,他画的十六罗汉,到宋代御府还保留了一幅,这一幅可能就只有一位罗汉,也有可能十六位罗汉都含在内。不过这时的罗汉像只是笼统的称十六,而对于尊者姓名,仍是一无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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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住记译出之后,画十六罗汉的画家渐多了,吴道子的门人卢棱伽便曾作十六罗汉图:
  “汉州何耕道夫类元家,有卢楞伽小本十六罗汉图”[32]
  宋御府收藏卢棱伽的遗作还有“罗汉四十八”、“十六尊者十六”、“罗汉十六”、“小十六罗汉三”,“十六大阿罗汉四十八”等等[33],此外,他还曾在长安千佛寺画“传法二十四弟子”壁画[34],在成都大圣慈寺画行道僧[35],可知他一生创作罗汉像之多。
  卢楞伽之外,王维的遗作中也有“十六罗汉四十八”[36],卢楞枷是京兆人,唐明皇驻跸之日,他也跟著到达四川,在四川兴起了建寺画壁之风,到了晚唐五代之际,成都成了画人会聚之处,尤其画罗汉、高僧、祖师、佛弟子等,便成了最新流行的题材。
  当时名家辈出,其中善画罗汉者如:李升、赵德齐、高道兴、范琼、陈浩、彭坚、张南本、左全、赵德玄[37]、杜齯龟[38]、张玄、赵忠义、杜宏义、杜敬安、杨元真、邱文播、邱文晓[39]、韩虬、李祝[40]、王齐翰、左礼等人,均曾在成都大圣慈寺、圣寿寺、圣兴寺、宝历寺、四天王寺、净众寺、中兴寺、龙兴寺等寺院留下名迹,有些甚至还保留到宋代。
  这些罗汉名画家中,曾以十六罗汉为题者尚不鲜,继前述的卢楞迦、王维之后,唐末在四川地方就有如赵德齐:
  “大圣慈寺竹溪院释迦十弟子并十六大罗汉,崇福禅院帝释及罗汉;崇真禅院帝释梵王及罗汉堂口文朱普贤,皆德齐笔。”[41]
  又如李升,虽不是道释的专业画家,而攻山水,但他却有画迹藏于宋御府:
  “十六罗汉像十六”。[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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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如杜子镶、杜齯龟:
  “承天院吕相真堂后佛像四堵,杜子镶笔,东律院壁八明王,西方变相,释迦如来,十六罗汉,亦子镶笔。”
  “大圣慈寺解于院小阁上,壁画毗卢佛,吉安院十二面观音,揭谛院释迦佛,二菩萨、观音、势至、十六罗汉,俱待诏杜齯龟笔。”[43]
  又如张玄:
  “张玄者,简州金水石城山人也,攻画人物,尤善罗汉。当王氏偏霸武成年,声迹赫然,时呼玄为张罗汉,荆湖淮浙令人入蜀,纵价收市,将归本道。前辈画佛像罗汉,相传曹样、吴样二本,曹起曹弗兴,吴起吴,曹画衣纹稠叠,吴画衣纹简略,其曹画,今昭觉寺孙位战胜天王是也,其吴画,今大圣慈寺卢楞伽行道高僧是也。玄画罗汉吴样矣。今大圣慈寺灌顶院罗汉一堂十六驱,现存。”[44]
  张罗汉不但画壁画十六罗汉,而且还画了无数的卷轴画,他画的罗汉与贯休的丑怪相完全呈不同的风格,是属于人间相的:
  “元(即张玄)所画得世态之相,故天下知有金水张元罗汉也,今御府所藏八十八:大阿罗汉三十二、释迦佛像一、罗汉像五十五。”[45]
  张玄在西蜀有张罗汉之称,可见其受推崇之甚,到了宋代中叶还把他的十六罗汉传成了十八罗汉(下节详),与他同时的尚有北方后梁的李罗汉。
  “李罗汉,滑台人,善画罗汉,人呼为李罗汉。”[46]
  南北二罗汉,一张一李,分据一方,各展所长,也是件有趣的事,不过李罗汉终不及张罗汉之盛名,北方除李罗汉之外,也尚有数位画家善长十六罗汉者,如后唐的左礼、张南、韩虬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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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礼、张南,并工佛道,笔意不相远,有二十四化图,十六罗汉、三官十真人等像,传于世。”[47]
  “五代左礼与韩虬同时,各画佛像入妙,曾见画十六身小罗汉,坐岩石中,笔意甚工,不在韩虬下。”[48]
  在东南盘据的吴越国内,还有一位名家王道求,也有十六罗汉名迹传世:
  “王道求,工画佛道鬼神人物畜兽,始依周昉遗范,后类卢楞迦之迹,多画鬼神,及外国人物,龙蛇畏兽,当时名手叹服。大相国寺有画壁,今多不存矣。有十六罗汉,挟鬼钟馗、茀林弟子等图传于世。”[49]
  除了吴越国外,江南的李唐也有几位画家陶守立、王齐翰等:
  “陶守立,池阳人,江南李后主保大间应举下第,退居齐山,以诗笔丹青自娱。工画佛道鬼神,山川人物,至于车马台阁,笔无偏善。尝于九华草堂壁画山程早行图,及建康清凉寺有海水、李后主,金山水阁有十六罗汉像,皆振妙于时也。”[50]
  “王齐翰,金陵人,事江南伪主李煜,为翰林待诏,画道释人物多思致,好作山林邱壑隐岩幽卜,无一点朝市风埃气,开宝末,煜衔壁请命,步卒李贵者,入佛寺中得齐翰画罗汉十六轴,为商贾刘元嗣高价售之,载入京师,质于僧寺。后元嗣偿其所贷,顾赎以归,而僧以过期拒之。元嗣讼于官府。时太宗尹京,督索其画;一见大加赏叹,遂留画,厚赐而释之。阅十六日,太宗即位,后名应运罗汉。今御府所藏一百十有九:(中略)须菩提像二、十六罗汉像十六、十六罗汉像十、色山罗汉图二、罗汉像二、玩莲罗汉像二、岩居罗汉像一、宝头卢像一、玩泉罗汉像一、 (中略) 林泉十六罗汉图四、(下略)”[51]
  王齐翰又是一位罗汉大画家,其十六罗汉创作之多,实冠于五代以来的诸名家。
  由上述可知自唐末五代迄宋初间,创作十六罗汉实已呈一股新风气,盛况空前。虽然北至开封,东南至江南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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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迄四川,均各有画事,但是最称画人萃荟,还是西蜀,西蜀在地灵人杰的情况下,终于孕育了一位旷世奇才──贯休,他创作了十六罗汉的新面貌,影响了五代以后罗汉画风的改变,他独树一格,迥异群流,嬴得了近千年来画坛上的尊荣,直到清乾隆皇帝还一直在寻找他的手笔。
  唐末五代以来,无数名家笔下的十六罗汉画迹都已亡佚了,只有贯休的画迹据说还保留在日本,这是何等的珍贵?何等的值得人们去探寻?
  要谈到贯休的十六罗汉画之前,先来探讨一下十六罗汉思想的出处,亦即法住记一书所载的大要,以及这十六罗汉的姓名究竟指谁,在经典中所载的他们的生平事迹又是如何?以下二节便先讨论此。
  七、法住记等所载的十六罗汉
  十六罗汉之事,出自大阿罗汉难提蜜多罗所说法住记(唐玄奘译)一书所载,此书是佛灭后八百年,锡兰的高僧庆友(亦即难提蜜多罗 Nandimitra)所说的,曰:
  “佛薄伽梵般涅槃时,以无上正法,付嘱十六大阿罗汉并眷属等,令其护持使不灭没,及敕其身与诸施主,作友福田,令彼施者得大果报,时诸大众闻是语已,少解忧悲复重请言,所说十六大阿罗汉,我辈不知其名何等。庆友答言:第一尊者名宾度罗跋啰惰阇 (Pindola-Bharadvaja), 第二尊者名迦诺迦伐蹉( Kanakavatsa ), 第三尊者名迦诺迦跋厘隋阇(Kanakabnaradvaja),第四尊者名苏频陀 (Subadra),第五尊者名诺距罗 (Nakula), 第六尊者名跋陀罗(Bhadra),第七尊者名迦理迦(Kalika),第八尊者名伐阇罗弗多罗 ( Vajraputra ), 第九尊者名戍博迦(Cvapaka),第十尊者名半托迦 (Panthaka),第十一尊者名啰怙罗 ( Rahula ), 第十二尊者名那伽犀那(Nagasena), 第十三尊者名因揭陀 (Ingada),第十四尊者名伐那婆斯 (Vanavasi),第十五尊者名阿氏多 ( Ajit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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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尊者名注荼半托迦(Cudapanthaka)。如是十六大阿罗汉,一切皆具三明六通八解脱等无量功德,离三界染诵持三藏博通外典,承佛敕故,以神通力延自寿量,乃至世尊正法应住常随护持,及与施主作真福田,令彼施者得大果报。……(中略)庆友答曰:(中略)若此世界,一切国王,辅相大臣,长者居士,若男若女,发殷净心,为四方僧,设大施会,或设五年无遮施会,或庆寺庆像,庆经幡等,施设大会,或延请僧,至所住处,设大福会,或诣寺中经行处等,安布上妙诸坐卧具,衣药饮食,奉施僧众,时此十六大阿罗汉及诸眷属,随其所应,分散往赴,现种种形,蔽隐圣仪,同常凡众,密受供具,令诸施主得胜果报,如是十六大阿罗汉,护持正法,饶益有情,至此南瞻部洲人寿极短,至于十岁,刀兵劫起,互相诛戮,佛法尔时当暂灭没,刀兵劫后,人寿渐增,至百岁位,此洲人等,厌前刀兵残害苦恼,复乐修善,时此十六大阿罗汉,与诸眷属复来人中,称扬显说无上正法,度无量众,令其出家,为诸有情,作饶益事,如是乃至此洲人寿六万岁时,无上正法,流行世间,炽然无息,后至人寿七万岁时,无上正法,方永灭没,时此十六大阿罗汉,与诸眷属于此洲地,俱来集会,以神通力,用诸七宝,造堵波,严丽高广,释迦牟尼如来应正等觉,所有遗身驮都,皆集其内,尔时十六大阿罗汉与眷属,绕堵波,以诸香花持用供养,恭敬赞叹,绕百千匝,瞻仰礼已,俱升虚空,向堵波,作如是言,敬礼世尊释迦如来应正等觉,我受教敕,护持正法,及与天人,作诸饶益,法藏已没,有缘已周,今辞灭度,说是语已,一时俱入无余涅槃,先定愿力,火起焚身,如灯焰灭,骸骨无遗,时堵波便陷入地,至金轮际,方乃停住,尔时世尊释迦牟尼无上正法,于此三千大千世界,永灭不现。”
  依以上所引可知,这些住世的罗汉,为了末世的福田著想,为了维护大乘教法身佛的理想,而愿长住在世,不般涅槃,守住世界的四方,依入大乘论也说,诸尊者且分住各洲,于佛前受筹,护法长住世界,而不入涅槃,如弗婆提、麦渚、粟渚、师子渚、阎浮渚、大阎浮渚、跋提梨伽、罽宾、以至阿耨大池,皆诸尊者所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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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思想除了法住记所载之外,尚有入大乘论、释迦氏谱、弥勒下生经等均提出了类似的说法。如:
  “有尊者宾头卢,尊者罗喉罗,如是等十六人诸大声闻,散在诸渚,于余经中,亦说有九十九亿大阿罗汉,皆于佛前取筹,护法住持于世界。”[52]
  又如:
  “依入大乘论,佛以正法,付宾头卢、罗喉罗等,十六大阿罗汉,令住持佛法,又有九十九亿诸阿罗汉,亲于佛前受筹,住寿护法不绝,诸大罗汉各有眷属,在阎浮提及余三方天上,为作福田护法住故。”[53]
  又如:
  “弥勒佛,亦以三乘法,教我弟子,大迦叶者,当佐弥勒劝化,又君屠钵叹比丘、宾头卢比丘、罗云比丘,四大声闻,约不般涅槃,须佛法没尽,然后乃般涅槃。”[54]
  但是这些类似的观念中,所提的大阿罗汉的人数和历名却稍有多寡不同,入大乘论中提出了二人,弥勒下生经中提出了四人,法住记提出了十六位,算是最全的了,如果弥勒下住经中的四大声闻,意味守住世界四方,而各四倍之,则亦恰合十六之数。
  八、十六罗汉历名考
  法住记所列的十六罗汉之中,是佛弟子,又是佛灭后的名僧,其中生平历名可考者计十一人,列述之如下:
  宾度罗跋啰堕阇尊者,亦即增一阿含经百圣贤及五百弟子自说本起经的宾头卢比丘,阿弥陀经十六大比丘中的宾头卢颇罗堕。宾度罗,为不动之义,跋啰堕阇,是姓氏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曰:
  “降伏外道,履行正法,所谓宾头卢比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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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乘经典中,提到宾头卢尊者的,为例甚多[55],罗香林氏认为十六罗汉,宾头卢尊者之被人崇奉,也传入最早,他说:
  “盖宾头卢颇罗堕誓,为十六罗汉中之最显著者,其被崇礼之仪式,亦传入较早,六朝时,佛徒已有礼请宾头卢降临仪式,烈维等所著十六阿罗汉考已为提述[56]。下迄唐代,则佛徒之设斋礼忏,亦多疏请宾头卢降临。巴黎国民图书馆所藏敦煌写卷,即有唐人疏请宾头卢之写卷二种,其一种编号为P.3107,原标题署‘谨请西南方鸡足山宾头卢颇罗堕和尚。’内云‘右今月八日,于南涧浮提唐国沙州龙净上寺,奉为叔父某某大祥,追福设供。伏愿誓受佛敕,不拾苍生,兴运慈悲,依时降驾。戊寅年六月十六日。疏子某某,谨疏。’”[57]
  宾头卢的确是十六罗汉中为首者,也是惟一被单独崇者,历代单独画宾头卢像者,尚不少见,张南本之画宾头卢变相于成都圣寿寺就是一例。
  苏频陀尊者,乾隆钦定为阿必达[58],此二名具不闻于佛弟子的名录中,也未见出于佛典中,只是在东坡颂中[59],改苏频陀为须跋陀,或须跋陀罗(须,一作苏),意译为善贤,是佛的最末弟子,当佛陀在拘尸那城外的娑罗林中,将入涅槃时,拘尸那城的一婆罗门,名须跋陀罗,一百二十岁,是一位聪明多智者,诣至佛所请益,侍佛的阿难,以佛疾为因而拒绝。佛知道了,遂召见他,并且加以度化,终使他得阿罗汉道。须跋陀罗因不忍心见到佛的涅槃,遂先佛而入涅槃。[60]。增一阿含经百贤圣之中谓:
  “最后时证得漏尽通,所谓须拔比丘是。”
  诺矩罗,即东坡颂所谓的那俱罗,乾隆所钦定的拔嘎沽拉是另外一人,诺矩罗在阿含经等的佛弟子,不见其名,但巴利文增一阿含经内谓诺矩罗的父亲 Naknlapita 是一位居士,而杂阿含经卷五也提到那拘罗长者,那拘罗长者百二十岁,诣佛受教,也听闻舍利弗的说法而为优婆塞。至于拔嘎沽拉,即薄拘罗(薄,一作婆。拘,一作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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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一作卢,合之也作薄罗),译为善容,是为佛弟子,增一阿含经卷三曰:
  “我声闻中第一比丘,寿命极长,终不中夭,所谓婆拘罗比丘是。”
  在分别功德论中说婆拘罗长寿的因缘,是由于过去的善业,而得的长寿健康之果报,一生之中除了感到一次的头痛之外,终未得病,八十岁出家,到百六十岁还活著,就是因在过去世,曾施药给沙门。[61]
  跋陀罗,佛弟子,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及巴连弗邑鸡林精舍时,有跋陀罗及阿难的问难事迹。[62]
  罗汉图赞跋陀罗尊者:
  “令诸刹浴室,多安其像,其因由出楞严经,一作跋陀婆罗。”
  此说未知出自何典,待考。
  伐阇罗弗多罗,即金刚子,亦即佛弟子,佛在王舍城迦兰陀竹园时,尊者金刚子住在巴连弗邑的一林中,闻夏四月世间有大会,喜而说偈,受天神的劝发而得阿罗汉果。[63]
  戍博迦,受东坡颂里的瞿波迦,乾隆钦定为锅巴嘎,瞿波迦,牧牛者之义,出自南传藏经毗奈耶,而汉译的毗奈耶则未见。
  罗怙罗,佛子,又是佛弟子,啰咕罗,一作啰侯罗,一作罗云或罗云,有覆障之义,或译为执日、障月,名列十大弟子之一,也是十大弟子中唯一列入十六罗汉者,以密行第一著称,增一阿含经弟子品:
  “不毁禁戒,诵读不怠,所谓罗云比丘是。”
  罗云好妄语,佛戒之,尔后终不再犯[64]在方等部有罗云忍辱经,罗喉罗和舍利弗到舍卫城乞食时,被轻薄者击首而出血,但能忍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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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伐那婆斯,亦佛弟子,但不见于汉译阿含经,仅巴利文经上座偈中,见到 Vanavaccha 之名。
  阿氏多,或作阿嗜多、阿逸多、弥勒的字,又为西域邑藩之名,有无诤、无能胜,或无三毒之义,亦为佛弟子,不见于阿含经,而见于巴利文上座偈,留有一偈,又巴利文毗奈耶及小史十夏之间,学习解脱戒,十诵律卷六十一谓七百比丘结集时,有议论律的长老阿嗜多比丘。
  半托迦与注荼半托迦,均佛弟子,兄弟,半托迦,又作槃特、般特迦,称莫诃半托迦,有大路、大路边生之义。注荼半托迦,一作周槃特,或周梨槃陀迦,有小路、小路边生、道生之义,又译为髻道、不乐、愚痴。又称周稚般他迦,增一阿含经弟子品曰:
  “以神足力,能自隐翳,所谓般兔比丘是,能化形体,作若干变,所谓周利般兔比丘是。”
  依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卅一及大毗婆娑论卷百八十谓,室罗伐有位婆罗门妇,生无数个男子,生后即死,有一次生一男,生后弃于大路,经久未死,故取名大路,之后又生一男,弃于小路,亦未死,因名小路。大路颇利根,长而出家,为阿罗汉。反之,小路甚钝根,父母死家道衰,大路怜而使他出家。习诵一偈,牧牛羊者听了都能背诵,而他经四个月尚不能记忆,更往邬波陀耶阿遮利所,请教,被大路叱责赶出来,小路便到了誓多林,啼泣。佛见了授以除障偈,自洗净比丘以外的来者的革履上的尘垢,小路由是不净观及持息念,而得阿罗汉果。[65]
  依法句譬喻经卷二,昔佛在舍卫国,有一长老比丘字般特,为新比丘,禀性闇塞,佛五百罗汉日日教之,一三年之中,不得一偈,国中四众皆知其愚冥,佛怜之,终教他得罗汉道。[66]
  除了上述十一人之外,尚有五人,皆是自佛弟子的名号中讹传出来的,其中那伽犀那(译为龙军),在佛灭后有同名的人;即那先比丘经的那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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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同经,那先即与弥兰王同时的人,弥兰即大夏王毕邻陀(Milinda),西历二世纪时的人,那先的舅父为楼汉的弟子,由和战寺的第一罗汉频波曰及加维曰之教,而得罗汉道,后到诸国巡回设法,到过舍竭国,教化信外道的弥兰生,而得大供养。[67]
  十六罗汉中,余下四人,生平均未明,迦诺迦伐蹉是否增一阿含经弟子品百贤圣中的“婆蹉”?迦理迦,东坡颂记为迦罗,或为误略,增一阿含百贤圣中有佛弟子迦泪:
  “喜集圣众,论说注味,所谓迦泪比丘是。”
  因揭陀,乾隆钦定阿迎阿机(Angada 人名、Inguda 树名)未明,或是增一阿含经百贤圣中的鸯迦阇(Angaja)的讹传?仍待考,经云:
  “身体香洁,重乎四方,鸯迦阇比丘是。” [68]
  九、贯休和他的十六罗汉画
  贯休俗姓姜,字德隐,唐末婺州兰溪人,七岁出家,日读法华经千言,过目成诵。既精奥义,诗亦奇险,兼工书画。受具戒后,乃往豫章,传授法华经、起信论,乾宁初 (西元八九四年), 以诗谒吴越王钱镠,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句。钱镠令改作“四十州”,乃可相见。贯休曰:“州亦难添,诗亦难改,孤云野鹤,何天不可飞耶?”遂舍去,后谒成汭于荆南,汭欲其授书法,贯休曰:须登坛乃授,汭怒,放之黔中,天复中(西元九○一 ── 九○三年)入益州,以诗投王建,中云:
  “一瓶一钵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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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建礼遇甚厚,赐号禅月大师,或呼为得得和尚,至梁乾化二年(西元九一二年),竟终于蜀,春秋八十有一。著有西岳集,吴融为之序,极称许之,后弟子昙域,更名之曰禅月集。[69]
  贯休受后人推崇,在于他是高僧,又能诗[70] 、能书[71]均称绝唱,尤其是人物画,更是古今独步,因之他入蜀后,能得到蜀主王建的特殊礼遇[72],有关他的罗汉画,文献中记载甚多,如:
  “应梦罗汉院者,唐末寺僧清澜,与婺州僧贯休游,休为画十六梵僧象,相传国朝尝取入禁中,后感梦,歙僧十五六辈求还,遂复以赐(中略)今画本犹一二存。”[73]
  又如:
  “(贯休)长于水墨,形似之状可观,受众安桥强氏药肆请,出罗汉一堂云,每画一尊,必祈梦,得应真貌,方成之,与常体不同。”[74]
  贯休的罗汉画之与常体不同,在于形状古怪,异于人世间,自谓是得自梦中的灵感;
  “(贯休)师阎立本画罗汉十六帧,庞眉大目者,朵颐隆鼻者,倚松石者,坐山水者,胡貌梵相,曲尽其态。或问之云:‘休自梦中所睹尔。’又画释迦十弟子,亦如此类,人皆异之,颇为门弟子所宝。[75]
  “尝睹所画水墨罗汉,云是休公入定观罗汉真容后写之,故耻是梵相,形骨古怪。其真本在豫章西山云堂院供养,于今邦将迎请祈雨,无不应验。” [76]
  “休公画罗汉,多作古野状貌,今世相传秀雅之笔,皆后人伪迹。”[77]
  “郭若虚云,是休公入定,观罗汉真容后写之,故悉是梵相,形骨古怪,余曾三见卷轴,或水墨,或设色,未知谁是强氏药肆中物,余家藏得一十六桢”[78]
  “贯休常自梦,得十五罗汉梵相,尚缺其一,有告者曰,师之相乃是也,遂写临水图,以足之。”[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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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对贯休的罗汉像风格,均推崇备至,认为独树一帜,迥异流俗,尤其信其得自梦中,更是神乎其技,惟有在宣和画谱中却认为他只是假托梦语罢了。
  “(上略)虽曰能画,而画亦不多,问为本教像,唯罗汉最著,伪蜀主取其本纳之宫中,设香灯崇奉者逾月,乃付翰苑大学士欧阳炯作歌以称之,然罗汉状貌古野,殊不类世间所传,丰颐蹙额,深目大鼻,或巨颡槁项,黝然若夷獠异类,见者莫不骇瞩。自谓得之梦中,疑其托是以神之,殆立意绝俗耳,而终能用此传世。”
  无论贯休的画是否托梦所得,他那“胡貌梵相”的罗汉,确系嬴得很多人的赞赏,不但蜀王要设香崇奉,还命欧阳炯作禅月大师应梦罗汉歌,其词曰:
  “西岳高僧名贯休,高情峭拔陵清秋,天教水墨画罗汉,魁岸古容生笔头。时帧大绢泥高壁,闭目焚香坐禅室,忽然梦里见真仪,脱下袈裟点神笔。高握节腕当空掷,豪端任狂逸,逡巡便是两三躯,不似画工虚费日。怪石安排嵌复枯,真僧列坐连跏趺,形如瘦鹤精神健,骨似伏犀头骨粗。倚松根,傍岩缝,曲录腰身长欲动,看经弟子拟闻声,瞌睡山童欲成梦。不知夏腊几多年,一手榰颐偏袒肩,口开或若共人语,身定复疑列坐禅。案前卧象低垂鼻,岸里老猿斜展臂,芭蕉花里刷轻红,苔藓文中晕深翠。硬节节杖矮松床,雪色眉毛一寸长,才开梵夹两三片,补衲衣千万行。林间落叶纷纷堕,一印残香断烟火,皮穿木屐不曾拖,笋织蒲团镇长坐。休公休公逸艺无人加,声誉喧喧遍海涯;五七字句一千首,大小篆书三十家。唐朝历历多名士,萧子云兼吴道子,若将书画比休公,只恐当时浪生死。休公休公始自江南来,入秦于今到蜀多交亲,诗名画手皆奇绝,觑你凡人事事精。瓦官寺里维摩诘,舍卫城中辟支佛,若将此画比量看,最是人间为第一。”[80]
  从这首歌中不难看出贯休的十六罗汉画,是每一幅都作各种不同的姿态:有闭目坐禅,有高握节腕,有曲录腰身,有榰颐袒肩等等,各尽曲妙,在现存的贯休手迹或模刻本中,还不难寻到歌中所描述的造型。不过和下述的日本宫内厅所藏的贯休手迹自是不同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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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贯休的手笔,如上所述虽不是甚多,但宋御府还有保存:
  “太平兴国初,太宗诏求古画,伪蜀方归朝,乃获罗汉。今御府所藏三十:维摩一、须菩提像一、高僧像一、天竺高僧像一、罗汉像二十六。”[81]
  前引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亦谓贯休罗汉画真本在豫章西山云堂院供养,而陆放翁也曾在法云寺看到贯休的手迹:
  “施以禅月所画十六大阿罗汉像,龛于两壁。”[82]
  以上所引贯休画十六罗汉之说,见于黄休复益州名画录、郭若虚图画见闻志,案,黄休复写宋初人,郭若虚是熙宁时人,可知贯休的罗汉画,自五代至宋初,所流传的仍属“十六”,他的手迹也流传到南宋,故陆放翁还见到,明末紫柏大师也作了“贯休所画罗汉画并赞十六首”[83] ,清乾隆年间,杭州圣因寺住持明水,还将寺旧藏贯休原作,摹刻于石,其后石拓出,又摹于香港及桂林,其罗汉之数,仍是“十六”。可知贯休的十六罗汉画流传之广。
  但是在宋中叶,苏东坡在广东清远峡宝林寺,竟然看到了贯休的十八罗汉[84],这十八罗汉之创作,对后世的影响,实不亚于十六罗汉,毕竟如何由十六罗汉演成十八罗汉的?这之间的差误如何呢?且看下节。
  十、十八罗汉之说
  十六罗汉再加入二人,便是十八罗汉,其间究何演变,清乾隆皇帝也知道有十六罗汉,另外二人是后加的,在他的十六罗汉赞跋曰:
  “俗所称十八者,不见梵典,咨之章嘉国师云,西域但有十六之号,而无十八,尝闻嘎鲁(二合)喇嘛,传自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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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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