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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熏香器看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1987年4月,当法门寺塔下唐代地宫的一道道石门被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唐皇室为佛祖真身舍利而供奉的121件(组)金银器带着历史的厚重,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展现在人们面前,其中唐懿宗、唐僖宗父子供养的金银器就达100余件,可分为食容器、供养器、法器、熏香器、茶具等类,印证了同时出土的《物账碑》“穷天下之庄严,极人间之焕丽”的记载,反映了唐皇室在这些器物上赋予极为丰富的历史和佛教文化内涵。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形式多样的熏香器,既有最常见的香炉,又有香囊、手炉、香盒等,实属罕见的文物珍品,充分说明唐代人总是千方百计地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真实地再现了大唐皇室热衷于熏香、以香供佛的历史事实,是唐代焚香之风盛行的有力证据,也是唐代香文化高度发展的集中体现。本文试图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熏香器来了解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不妥之处,敬请方家赐教。 一、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早在数千年前,人类社会就开始使用各种各样的香料以清心静气、驱虫辟秽、防治疾病,无论是帝王将相、文人雅士,还是僧道医巫、普通百姓,对于各种香品无不喜爱,与之相应的熏香器具也是林林总总,由此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香文化。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不仅与香料的使用有关,还与社会背景、上层人士的推崇、宗教活动以及对外贸易的发展等诸多因素有关。 (一)香料的广泛使用是唐代香文化形成和发展的前提条件 用香是人类最美好的文化感受形式,香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自古以来,香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无处不在,不仅代表着生命不息、世代相传之意,更表现了古人礼敬天地、尊崇神灵祖先、尊重自然的精神思想。从古老的文明开始,香就伴随人类穿过时空的长廊,余烟袅袅。《说文解字》中说:“香,气芬芳也。”而馨香的“馨”,也就是香气远闻之意。一般而言,香料是指由富含香气的树皮、树脂、木片、根、叶、花果等所制成的香之原料。依原料不同,又可分为旃檀香、沈香、丁香、郁金香、龙脑香、薰陆香、安息香等丰富的种类,甚至也有动物的分泌物所形成的香如龙涎香、麝香等。不同的香料以不同的方式来散发香气,也会造成特别的效果。大致可以分为燃烧、熏炙及自然散发等三种方式,而有不同的香器来配合使用。 从现有的史料可知,焚香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最早为诸侯王的朝仪。汉代时,随着“丝绸之路”的活跃,南亚及欧洲的许多香料传入中国。这一时期,专为焚香而设计的香薰已经出现,宫室发展到用香熏衣、驱虫、防蛀,后来焚香传至士大夫及平民阶层,焚香的风气南方比北方更为盛行。“博山炉”出现后,香炉的使用与焚香的风习更加普遍,香文化开始略具雏形。魏晋南北朝时,由于道教、佛教的提倡,用香之风开始盛行,人们更视使用香料为日常生活的上乘享受,焚香在上层社会更为普遍,逐步扩展到文人阶层。 随着香料的使用越来越普遍,香器的样式也不断出奇翻新。焚香、贮香之器使人们在用香或供香时,力求从视觉到嗅觉都达到美的享受。焚香自然需要熏香器,以炉熏香是古代焚香的主要方法,成为当时生活中常见的美化和卫生措施。人们常把精心配制的香料置于特制的熏炉里,用火点燃,缕缕青烟从炉孔中冒出,所发出的香气可使满室馨香,达到净化空气、清气爽神的目的,这一切都反映了古人对香的认识以及古人雅致的生活情趣。 (二)佛教的传播推动了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佛教在汉代传入中国后,逐渐融入到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儒、佛、道三位一体形成华夏文化的主流。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的独立地位连同它深入人心的精神文化影响一并如日中天。各地造佛修寺蔚然成风,宗教活动十分频繁。唐人杜牧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①主要通过对南朝时期佛教兴盛情景的描述,衬托唐代以香供佛的事实,展示了唐代佛教文化的繁荣。 唐代是中国佛教最隆盛的时代,由于许多帝王崇信佛教,加之唐王朝的提倡,当时诸宗并兴,名僧辈出,僧居佛刹遍布全国各地。随着佛教的传播,大量引进各种重要的香料及用香的观念和方法,让香的使用产生了全新的风貌,从而加强和丰富了中国古老的焚香传统。佛教与香的关系密不可分,由于香能使人身心舒畅,产生美妙的感受,因此,香是佛教中极为重要的供养,常被用来作为供养菩萨、本尊的圣品,密宗《大日经》将之列为六种供养之一。佛经和僧人对香大加推崇,几乎在所有的佛事活动中都要用香,焚香供佛很快就融入当时的社会生活,不仅敬佛供佛时要上香,而且在高僧登台说法前也要焚香;在当时广为流行的浴佛法会上,要以上等香汤浴佛;在佛殿、法坛等场所还要泼洒香水,将香当作一种与神灵沟通的媒介与献礼。此时,香炉不但是家庭祭祖必备的供具之一,又以供奉佛祖为目的出现在佛寺殿堂里,成为佛寺中的重要法器。可见,佛教的传播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三)香料生产及贸易繁荣促进了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隋唐之前,虽然上层社会对香的使用推崇备至,但很多适宜熏烧的香料特别是高级香料并不产于内地,而是来自边疆或域外,正如范晔在为《和香方》所写短序中说的:“甘松、苏合、安息、郁金、奈多和罗之属,并被珍于外国,无取于中土,”②所以除了朝贡以外,香料来源有限,种类较少。除了祭祀和宗教用香外,香料作为奢侈品而存在,其使用并不广泛,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香文化的发展。 唐代国力强大,对外经济文化交流发达,加上佛教的兴盛与域外香料的大量输入,香料来源呈现多样化的面貌,香料也成为唐代社会的重要贸易物资。“安史之乱”前,香料由西域诸国经横跨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源源不断地运抵中国。“安史之乱”后,随着造船和航海技术的提高,大量的香料由海上“丝绸之路”经两广、福建进入北方。在当时社会普遍焚香风气的熏染下,唐朝香料的需求量非常巨大,而本土出产有限,所以进口就成了唐朝香料的一个重要来源,外来香料在唐朝香料市场上占据了重要地位。唐朝还出现了许多专门经营香材、香料的商人,东都洛阳即有一批中外商人组成的香行,专营香料的贩卖。这是因为唐人对香料的喜爱,促成了香料贸易的兴盛。随着社会的富庶和香料总量的增长,为香的使用和香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四)皇室贵族的推崇有助于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众所周知,唐王朝与西域诸国的关系密切,从域外输入的香料成为唐皇室极为喜爱的贡物,带动了焚香在王公贵族之间的风行,香也从生活中的附属用品一跃而成为皇室贵族、文人雅士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在唐皇室与京城贵族的推波助澜之下,焚香成为唐人日常生活中的上乘享受。无论是荐天祭地,供养释迦,礼敬老子,尊宗礼祖,都要点香熏香,沐浴焚香,则更是体现了人们的虔诚之情。因此,了解唐代皇室贵族的用香情形,是探讨唐代香文化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朝廷举行的各种仪式中,在庙宇寺观的各类活动中,在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焚香和香料。同历代帝王一样,唐代皇帝如高宗、武则天、玄宗等都对香料十分钟爱,而且依仗国力之雄厚,在用香的品级和数量上都远远超过前代帝王。而唐宣宗也无法抗拒香料的魅力,更在阅览奏折之前烧香盥手,以表慎重之意③。由此可知,香进入皇室殿堂,不仅成为唐代宫廷礼仪的一部分,更是其身份地位的象征。皇帝经行之处,甚至“以龙脑、郁金铺地”④,整个生活沉浸在香气四溢的环境中,可以称得上奢侈无度。正是藉由香所呈现出来的高贵而庄严的氛围,衬托出帝王身份的非比寻常,也勾勒出唐代帝国的盛世景象。唐皇室对香的喜爱与重视,更在唐代的宫廷礼制上显现无疑。据史料记载,唐代宫廷礼制规定朝会之日于大殿上设置黼扆、蹑席、熏炉、香案,并将香案置于御座之前,宰相、两省官奏事则是面对香案而立⑤。唐代皇帝亦有将香料赐予臣下,以表慰问或作为岁时礼物的惯例,香成为君王与臣下之间传情达意的媒介。文献中至今还保留着许多唐代大臣献给皇帝的“谢表”,感谢皇帝赐给他们各种香料,如张九龄感谢唐玄宗的《谢赐香药面脂表》就是其中的代表。 唐代上层贵族特别喜爱焚香,更盛行以香料薰衣的风气,他们的身上散发着香味,浴缸中加了香料,而衣服上则挂着香囊,所到之处,幽香扑鼻,至于公堂衙门居室内,更是芳香袭人,香因此成为一种名贵而时髦的事物。最著名者当属杨国忠的“四香阁”,此阁“用沉香为阁,檀香为栏,以麝香、乳香和为泥饰壁”⑥,甚至比皇宫中的沉香亭更为奢华。唐中宗时还举办过一次高雅的比香大聚会,宗楚客兄弟、武三思以及皇后韦氏诸亲属等权臣在会上“各携名香,比试优劣,名曰‘斗香’”。⑦流风所及,上层社会的士大夫贵公子外出参加活动,都讲求名香熏衣,香汤沐浴,可知使用香料风气之盛。 唐代很讲究用香,大批文人、药师、医师及佛家、道家人士的参与,对各种香料的产地、性能、炮制、作用、配方等都有了专门研究,制作合香的配方更是层出不穷,使人们对香的利用进入了一个精细化、系统化的阶段。唐代文人继承了魏晋尚香的风习,更在静坐或诵读经书之时焚香,制造出一种身心平衡的宁静氛围,王维、白居易、李白、杜甫等大家都写出了很多涉及香的诗词。同时,对香品的用途也有了完备细致的分类:会客用的香,卧室用的香,办公用的香,修炼用的香等等各不相同;佛家有佛家的香,道家有道家的香……可以说在唐代已经是专香专用了。根据香的不同,用途不同,唐代出现各种各样的香器,有陈设熏炉、手炉、熏球、香盘等,每种香器又有多种式样。当时的香炉造型趋向多元化,外观更华美,质地从铜而金银,而且制作上极尽奢华之能事。王元宝是京师中的巨富,他“常于寝帐床前雕矮童二人,捧七宝博山炉,自瞑焚香彻夜,其骄贵如此”⑧。但是,与洛阳佛寺中的百宝香炉相比,七宝香炉简直就不值一提了。百宝香炉是安乐公主集天下巧匠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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