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大足石刻 |
 
那第一声斧凿清音,从千年的历史深处传出了晚唐(公元892年)昌州刺使韦君靖的内心意绪。因为他一生驰骋沙场,杀人无数,担心死后下地狱,便在北方难民中招募画师工匠,开始凿刻千手观音。这一来,大足北山崖壁上便拉开了继云冈、龙门之后中国第三次大规模石刻造像的序幕。 过了282年后,第二声更为洪亮的斧凿清音,又出自南宋(公元1174年)宝鼎山赵智凤之手。赵智凤出生大足宝鼎山贫苦家庭,小时候为母病求医于古佛岩师,母病愈后,他便落发出家,以化水治病普度众生,弘扬佛法。清苦70多年,凿造佛像近万尊,建成中国佛教密宗史上仅有的一座大型石窟道场。声势之盛,倾动朝野。 一个为自己弥补祈福祷寿,一个为他人解脱洗心安魂,际遇、心态、目的虽然不同,但都对大足石刻最终成为一部百科全书作出了重大贡献。于是,当袅袅佛音从印度传入中国,佛教摩崖造像的本质便开始悄然变化。 本来赤身露体的男女裸神,在大足却变得衣冠楚楚,羽饰霓裳,或传承先师圣贤的传统雅意,或比附当朝君主、官将士绅,或寄调黎民众生、邻家少女。 本来肌腱伟岸或丰乳肥臀的人神尊佛,在大足却变得圆润清秀、千姿百态,菩萨比佛多:普贤娴静端庄、善良秀雅;文殊睿智深邃、略显自负;日月观音和蔼可亲、富丽富贵;媚态观音粉面含春、妩媚细腻。 本来一律英俊洒脱、气宇轩昂、头束高冠的男性菩萨,在大足却变成了炎黄子孙心中的善良温柔、慈祥宽容的女性,富于爱心,悲天悯人,关怀众生。 当你剥开宗教文化的外壳,欣赏到的全是中国艺术的内在精髓。 在大足石刻中,释迦牟尼、李老君和孔夫子干脆住进了同一个石窟,尊尊石佛不再有儒释道的区别,如来、孔圣、老君也好,菩萨、圣哲、真人也罢,都是保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神灵。 石刻以连环画似的造像群教化世人,生动地表现了父母含辛茹苦养育子女成人的全过程:“母年一百岁,长忧八十儿。”细腻感人。按佛经本该入地狱受苦的养鸡女,成了抚养生命的仁爱者的象征。于是我们看到的是小鸡争虫,而朴实的村妇双唇轻抿,沉浸在养鸡乐的氛围之中。与周围受刑者呼天号地、牛头马面、狰狞凶恶、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受罪场面形成鲜明对比。世俗精神与违背人性的教义在宝顶山的那年那月进行了一次抗争。 大足石刻中的“牧牛图”则寓含着人类千古不移的哲理,以牧人比喻修行,以牛比心,借牧人驯牛的经过,表现佛门弟子“调伏心意”的修禅过程:牛则由最初的原始野性转为驯服,同时牧童也经历了一场颇有意趣的转变——从紧拽缰绳与牛抗争,到悠闲自若不再管牛,再到依偎着牛说悄悄话,最后到倾听牧歌怡然忘情……艺术地展现了人性的社会化过程,为佛家的枯燥传道注入了中国式的灵性,并使之禅定在亘古静美、空蒙寂远的氛围里,向世间昭示着历史、现实与时空的力量。 (本文来源:重庆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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