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大佛 |
 
乐山大佛 □ 郭明兴 《寻根》 2004年第05期 翠壁石佛 乐山大佛,位于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流之处的凌云山栖鸾峰西壁,是一尊摩崖石刻弥勒坐像。它因地得名又称嘉州大佛、凌云大佛。 乐山大佛依山凿成,坐东向西,头顶苍穹,脚踏三江,远眺峨眉,近瞰嘉州。坐佛通高71米,与凌云山齐,魁伟高大,相好庄严,比例匀称:头宽10米,鼻长5.6米,耳长7米,眉长5.6米,眼长3.3米,嘴长3.3米,颈高3米,肩宽28米,指长8.3米,脚背宽8.5米,脚背至膝高28米,头顶有发髻1051个。在佛颈后壁至佛脚,还巧妙隐蔽着科学的排水系统。乐山大佛是我国古代最大的石刻造像工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石刻坐佛像。 据唐代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和明代彭汝实《重修凌云寺记》等文记载,佛像开凿于唐玄宗开元初年(713年),完工于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年),前后延续90年,历经四个皇帝(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和三代人。 佛像建造的发起人是凌云寺僧释海通。海通是贵州人,结茅于凌云山中,每到汛期,他目睹汹涌澎湃的三江流水汇聚凌云山麓,惊涛骇浪如万马奔腾直捣山壁,船毁人亡的悲剧时常发生。为此,禅师发下宏愿,决心凭崖开凿一尊弥勒佛大像,欲仰仗无边法力,减煞水势,永镇风涛,普渡众生。于是,海通禅师遍行大江南北、两湖淮海等地,募化钱财,筹集人工,全力开凿大佛。大佛的开凿,使石块下填三江汇聚处的回水沱,消除漩涡,减弱水势,以利航运,又从宗教情怀方面,给了行舟于三江急流的船夫们信心。 由于凿刻佛像工程浩大,工期漫长,海通主持施工完成了佛像的头部和胸部便圆寂了。后由代理剑南西川节度使章仇兼琼捐俸薪20万,将佛像修到膝;再后由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捐俸薪50万主持续建,朝廷也下诏赐盐麻税款以资助,直到唐贞元年间才大功告成。 由韦皋撰写、张绰手书的《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记载了开凿大佛的始末,原碑现镶嵌在乐山大佛右侧的临江峭壁上,因年代久远,碑文已残蚀脱落,仅有部分字迹可辨认。 大佛造像属唐代艺术风格,面容饱满壮硕,发髻高耸,细眼薄唇,神态静穆,衣褶流畅,气象充沛。 在大佛像两侧沿江崖壁上,还有两尊身高10余米、手持戈戟、身着战袍的护法武士,左右分立。 历时一千多年,尽管大佛崖壁上数百龛石刻,数千尊造像风化严重,但从幸存的部分石刻中,犹能窥见盛唐风貌,其工艺之精妙,堪与甘肃敦煌、洛阳龙门和山西云冈等地的石刻媲美。 唐代司空曙《题凌云寺》咏颂了石磴的高峻险峭,大佛“百丈金身”的雄伟壮观: 春山古寺绕沧波,石磴盘空鸟道过。 百丈金身开翠壁,万龛灯焰隔烟萝。 云生客到侵衣湿,花落僧禅覆地多。 不与方袍同结社,下归尘世竟如何! 九曲栈道 在大佛右侧的石壁上,有一条与大佛同时开凿的险峻栈道,这便是著名的“九曲栈道”。 栈道自上而下盘旋九曲,全长300多米,狭窄而陡峭,最宽处1.45米,最窄处0.6米,共217级石磴,石磴盘空鸟道过。 佛头右侧竞秀亭处是栈道的起点,依九曲栈道铁扶栏沿崖而下,一直可到大佛脚底。沿栈道慢行其间,仰望峭崖陡壁,梯道迂回,俯看三江洪波,浪遏飞舟。 在栈道第一折处,红砂崖壁上有唐代石刻佛像数十龛,但大多风化严重,其中一组“西方净土变”佛龛保存较好,最是雕刻精细,人物丰腴端庄,线条优美,背景并刻有楼台亭塔,是研究唐代建筑和石刻艺术的宝贵资料。 在九曲栈道上,佛窟两侧红砂崖上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穴,这是当年建造大佛楼阁留下的梁柱孔。 据史料记载,大佛像凿成之后,曾建有跨度约60米的十三重楼阁覆盖其上,名“大佛阁”、“大像阁”, “万烟生聚落,一崦露招提。霁月人来上,残阳鸽去栖”(唐薛能诗)。大佛阁在宋代曾经培修,更名天宁阁,后来毁于战火。 千年安坐 从大佛建成之日算起,乐山大佛距今已有1200多年历史,仍巍巍端坐,保存完好。 从大佛建造设计来看,最初凿造大佛的目的是为“永镇风涛”,于是,在大佛建造选址和设计上,便尽可能利用山体的优势,将佛像修建得高大些,以产生“镇水”的威慑力。在设计上采用了“露顶开龛倚山大像”的形制,让石刻大佛与原生岩体连在一起,更安稳,更坚实,不仅能抵挡风雨之袭,还能防御地震之毁,为大佛稳坐千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佛像坐东向西,地处凌云山栖鸾峰阴坡,位于人工开凿的凹进崖壁之中,太阳只有在日落时才能光照大佛全身,夕照的热量也不太高,佛像体岩石风化自然较阳坡弱。佛像体隐蔽于临江山崖湾内地段,周围林木稠密,有遮阳挡雨和护坡作用,因此大佛受山体滑坡、风雨侵蚀的影响也大为减弱。 从气象角度分析,乐山位于四川盆地的中南部,四季分明,气候温和。大佛更处三江汇流之处,雨水充沛,空气湿润,云雾多、日照少,乐山大佛岩石所受热胀冷缩及自然风化等破坏作用也相应较小。 据有关专家检测考察,乐山大佛这尊佛像不仅完全符合人体比例,而且在造像工艺上也有独到之处。大佛采取双手抚膝的倚坐姿势,其坐姿形体构成上小下大的塔式结构,重心居中偏下,而且佛像以天目为中轴,五官、肩膀、手脚都依中轴线左右对称均衡,这样便大大增强了它的稳固性。 为避免佛体渗水溶蚀,建佛时特别在大佛头顶部位凿了两道隐蔽的排水沟,佛头上一千多个发髻,髻髻相通,而且和佛颈后肩左右相连,巧妙地利用肩下袈裟褶皱构成排水系统。古诗有云,“一泉泓然,正在髻下”,“泉从古佛髻中流”,可见用心良苦。 千年沧桑 佛像在唐代建成之初,“相好”具齐,形象光辉,佛体丹彩描绘,金粉贴身。然而,历代战火给大佛带来不同程度的灾难,“可怜世历风霜苦,销却金衣变草衣”,特别是大像阁塌毁后,大佛数百年便露天落座,饱受风吹日晒,在烟霭荒草间变得面目全非。至上世纪初,“百丈金身”被杂草掩蔽,佛像脸面破烂不堪,呈现一派困窘、荒芜的景况。 1899年和1914年西欧人所摄大佛的老照片便是佐证:“像虽巨,然已破落不堪,不足与言考古,更不足与言审美。” 乐山大佛不仅经受了风霜之苦,人间的苦难也使大佛屡遭破坏。 辛亥革命后,四川军阀混战,乐山名胜古迹多遭破坏。1917年,川、滇军阀争夺地盘,在乐山隔江作战,大佛面部亦为炮弹所击,伤痕累累,虽然经寺僧果静募款培修,仍难恢复往日之妙相庄严。1925年,驻扎乐山的军队,在大佛坝架起枪炮,正对大佛菩萨当炮靶,一时间佛像前炮声轰轰,硝烟弥漫,至今大佛身上还挂着“花”。1939年,郭沫若返乡游大佛时,也曾记下所见大佛的创伤:“凌云是彻底的俗化了,而且颓废了,石佛化了装,一个面孔被石灰涂补得不成名器。” 抗战时期,日军数十架飞机轰炸乐山,乐山城顿时变成一片火海。乐山大佛目睹了这场劫难,幸亏大佛披着一身“绿装”掩蔽,才免遭了日机的狂轰滥炸。 上世纪60年代初,饥馑时期,航运部门在大佛脚旁设有一个简易航道站,长年累月坚守导航岗位的老师傅,在大佛脚旁因地制宜,利用大佛脚背上堆积的厚土栽种红苕、厚皮菜等,以菜充饥,渡过三年“粮食关”。于是后来有人调侃道:“连大佛老爷脚背上的泥土也能救人一命。” 1967年“文革”初期,大佛被视为“四旧”,一帮造反派在疯狂砸烂凌云寺的佛雕神龛之后,企图安放炸药,叫大佛“脑袋搬家”。幸好当时许多民众出面阻挡,加之大佛实在庞大,炸佛难以实施而作罢,乐山大佛再一次避免了人为毁损的灾难。 1949年以来,国家亦多次组织专家为大佛治“病”会诊,并多次拨专款对大佛进行维修,才使大佛安然无恙。 1956年乐山大佛被列入四川省文物保护单位,1982年国务院公布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6年12月,在墨西哥梅里达,乐山大佛被列入《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名录》。 逸闻 发髻用石块嵌就 史料载,佛像“顶围十丈”,这是说大佛头部的庞大。大佛头项上安置大圆桌,足足可以围坐30人,大佛头顶层层螺髻,共有1051个。远看发髻与头部浑然一体,但实际上,螺髻并非岩上直接凿造,而是用上千块刻有螺纹的红砂条石拼装嵌就,螺髻表面再抹灰而成。在大佛建造史馆里,可以看到陈列着两块红砂条石,顶部一尺见方,刻有螺纹,这是1972年维修时,从大佛脚下的泥土中发现的,与大佛头顶的螺髻一样。 耳鼻为木胎泥塑 南宋范成大在《吴船录》中记载“极天下佛像之大,两耳犹以木为之”。经文物专家现场勘察,长达7米的大佛耳朵,确实不是原岩凿就,而是用木柱作结构,再抹以锤灰装饰而成。但木胎泥塑的两耳,是凿佛时筑成,还是后人补做,无可考证。佛像“极天下佛像之大”,就是耳朵中间也能站立两个大汉,2000年为大佛“洗脸”时,两名工人替大佛“洗耳掏耳”,竟然整整用了一天时间。 大佛鼻长3.2米,维修时发现鼻孔内侧露出三截木头,成品字形。这说明隆起的鼻梁下部是个空腔,也是以木衬之,外饰锤灰塑造。 佛眼一大一小 21世纪之初,在对乐山大佛维修时,专家们也对佛面进行了全面的测量考察。偶然发现了一些新秘密,大佛的比例基本符合人体比例,大佛右眼长2.6米,左眼长2.68米,两眼一大一小,这也与正常人的双眼特征一致。真让人疑惑。专家认为,古人建大佛,摹本取本地人“共相”,佛面特征倾向于“写实”,反映出建佛之时前人思想已出现从神本化向人本化转移的迹象。 维修纪事 古代大佛维修的资料现已难于寻找。根据现存资料记载,近代历史上有过以下几次较大的维修。 最早有记载的大佛保护维修当推1914年,凌云寺和尚为大佛“洗脸修面”,进行了小型的头部维修。现存于大佛建造史馆的“石蟾”刻有碑文记载:民国三年,凌云寺僧重装大佛……从法国赴中国考古调查团成员色伽兰当年所摄照片也可以看到,佛身藤蔓丛生,佛头佛面残破不堪,大佛肩头搭有竹梯,佛头上架设着用于维修的简易三角架。 1929年至1932年间,乐山大佛也曾有过维修。其维修部位是头部、肩部和胸部,下颚部至下唇明显收缩,且在佛像鬓角处修补了螺髻装饰,使大佛眉目清新,面部光洁。 1962年至1963年间,面临重重困难,政府仍拨出专款对大佛进行维修,清除佛身杂草,修补佛体,改造加固九曲栈道等。乐山县政府成立了大佛维修领导小组,时任维修工程总指挥长的郭培谦副县长就是在这次维修中殉职的。 1972年,四川省文化局拨款,整修佛窟两侧排水沟,维修了大佛头部、手部、脚部及两侧危岩,并将九曲栈道木栏杆改为钢栏杆。 1989年至1990年间,国家文物局拨款,维修了大佛头部,对大佛栈道岩体和大像碑进行了加固。 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有关部门采用现代声、光、电等先进技术手段对大佛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测鉴定,先后完成乐山大佛水下岸坡平、剖面形态图测绘,收集整理了有关大佛区域的地形、水文、地质、气象、大气污染等资料。 1994年至1995年间,又对大佛进行较全面的清洗,修复佛头、胸、手、脚部,加固佛窟左边岩体,修缮栈道的梯道。 1996年为申报世界遗产,维修了大佛两胯凹部及右腿,用红砂岩石替换了原青砖修补面。 2001年至2002年5月,重点维修大佛的头、肩、胸等部位。给大佛“洗脸”,清洁面部,消除“黑鼻”、“花脸”现象,并祛除原佛身上不合理的水泥抹层,采用传统锤灰材料修补佛身破损部位。为防御江水对岩体的冲刷,水下修筑防水墙,稳固大佛基座,拓宽了佛脚平台。该工程为世界银行贷款项目,严格按照《文物保护法》和《世界遗产保护公约》的规定执行。 乐山人从来就把对大佛的维修保护作为“荫及子孙、利泽千秋”的义举。 大像阁话题 据史料记载,乐山大佛始建于盛唐,修建初期,因考虑到对其保护,修建者在大佛外侧建造了一座13层的木结构楼阁,名为“大像阁”。楼阁早已毁塌不存,关于“大像阁”的毁塌时间,一说毁于明末兵火,一说毁于元末战乱,一说毁于宋元之际的战争。毁于明末之说较为流行,民间流传还说是张献忠烧毁的。 大佛失去了“大像阁”的保护,长时间露宿于风雨之中,佛体表面遭到严重损坏。上世纪90年代初,有专家得出这样的结论:“大佛阁覆盖所起的保护作用,更值得重视。”“如果没有大像阁数百年的覆盖,那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大佛恐怕仅是一堆石头。” 围绕给大佛盖“屋”的话题,一时间众说纷纭,专家们也有各自的主张: 一是主张恢复重建古代“大像阁”,再现唐代“佛阁与山齐”的原貌,让千年大佛入住高楼而安然无恙。可有人认为,高楼突兀耸立,层层阁檐将佛体严密覆盖,大佛如“金屋藏娇”,只能露出个“脸面”,那“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的壮观景象将荡然消失。 二是主张为大佛建造一座钢玻璃房,笼罩佛体全身。采用现代先进的采光效果,不但不会影响观瞻,而且能使大佛获得全封闭式的保护。但有人指出,在苍崖丹壁上嵌装现代钢玻璃设施,似乎有点“不伦不类”,“洋不洋、土不土”,显然与景区环境不协调,不符合文物保护“修旧如旧”的原则。 三是主张在大佛头上盖一个“顶”,认为这样便两全其美,既可保证游人观瞻朝拜,又起到保护大佛的作用。但仔细想来,如在大佛头上盖一个“房顶”,确又有损弥勒大佛“标准像”。若是盖个“方顶”,游人隔江远看,说是大佛变成了“道士”,若是盖个“圆顶”,大佛岂不成了“戴钢盔的大兵”。 这确是遗产保护的一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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