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图书馆馆讯 第九期 86年 3月
佛教史学者:蓝吉富老师
释自衍 采访
小档案
蓝吉富老师,台湾省南投县人,民国三十二年(1943)生。毕业于东海大学历史系、历史研究所硕士班。著有《隋代佛教史述论》、《中国佛教泛论》、《二十世纪的中日佛教》、《佛教史料学》等书。编有《现代佛学大系》、《大藏经补编》、《世界佛学名著译丛》、《中华佛教百科全书》等书。
问:请老师简介研究佛学之历程。
答:大学时期,我很喜欢当代大儒熊十力的著作,如《十力语要》、《读经示要》等
。从熊十力的著作里,我得知他的佛学老师欧阳竟无先生,是一个把生命投入佛
学研究的人,我非常感动,同时也推想到欧阳先生所精研的佛学一定有其独到之
处,因而开始研读这位当代唯识学大师的书。并渐及于印顺法师等人的著述。最
初我受欧阳先生的影响,读唯识论著,但后来觉得自己与历史比较相契,因而转
向佛教史,我在东海的硕士论文就是探讨隋代佛教史的若干问题。后来我在大学
或佛学院开的课程也大多在佛教史的范围之内。
问:老师曾在那些地方任教过?曾开授那些课程?
答:硕士班毕业后,曾在东海、中兴、文化、辅仁、成大等校兼课,并曾在佛光山、
中华佛研所等佛学机构任教,所开的课程有中印佛教史、隋唐佛学、大乘佛法、
佛教史料学、佛学概论、当代世界佛学名著选读等。
问:在佛学研究中,老师耗最多时间、心力于那个领域?为什么?
答:我主要的研究对象是佛教史。首先,我必须面对庞大的史料群。在我开始研究之
初,中外学术界,以“佛教史料学”为主要内容的系统性著作甚为罕见,因此我
耗费相当多的时间去整理、探讨。因而确认佛教史研究者,必须具备认识佛教史
料的基本功夫。佛教史料浩瀚无边,一般人常有不得其门而入之苦,为此我决定
在佛学院开设与佛教史料相关的课,这个课程最初我称之为“佛典目录学”,之
后方向稍转,改为“佛教文献学”。到1990年左右我终于确定名称为“佛教史料
学”。
以上三种课程内容虽然都是佛教文献,但是授课的方向与目标却不尽相同。
就研究的效果而言,佛教史料学所著重的,对学生来讲比较实用。这课程在国际
佛教学术界似乎尚未有人开设过,由于是我在探讨摸索中研拟完成,因此我在这
方面必须耗时费日。
此外,对不同时空所产生的不同佛教文化,我也花不少时间去探讨。当前的
南传佛教、中国佛教、西藏佛教、日本佛教等系,在教义、修行方法和教团生活
等方面有著相当程度的歧异,譬如:中国佛教徒的素食习惯,就不是南传、西藏
、日本佛教所有;而南传佛教徒不信仰大乘经典;西藏佛教具有法术化倾向;以
及日本佛教的完全舍弃戒律等......,说明了佛教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是随著时
空转移而变化的。变化的原因仔细探讨起来相当复杂。这个课题是我近几年来最
关切的佛教问题。
问:老师如何充实佛学这方面的知能?在佛学研究上碰过那些困难?
答:三十多年的研究过程中,虽然都是独自摸索,但在研读、思考的同时,也受到印
顺法师、吕澄等人著作很大的启发。还有,日本学术界的研究成果也是我不敢忽
略的。另外,在自学期间帮助我最大的就是工具书的应用。这里所谓的工具书,
主要是指日本佛学界所编辑的望月佛教大辞典、佛教学大辞典、禅学大辞典、梵
和大辞典、大正藏索引等数十种,这是我三十多年研究生涯中的主要助手。因为
深知工具书的妙用无穷,才使我产生了台湾应该多编辑工具书的构想。
在研究中,难以克服的困难比较少,倒是在台湾,一个专业的佛学研究者,
所面临的最大困难应该是谋生不易吧!他们如果不能找到专任大学教职,多半只
能在佛教机构兼职,兼职的微薄待遇是无法维持家庭生活的。我就曾经因为生活
无著落,生起过改行的念头,而终于没有改行,迄今仍然守住佛学研究的岗位,
我必须感谢妙心寺传道法师以及中华佛研所圣严法师和李志夫所长,因为他们的
邀聘才使我得以解决生活问题。
问:请老师简介曾编纂那几套佛教套书,各书特色为何?
答:我编过的书可分工具书与丛书二类。工具书是指中华佛教百科全书,是开证上人
与传道法师所委托的,这也是目前华文佛学界二大工具书之一,另一是佛光大辞
典。佛光大辞典最初也是我向佛光山所提出的企划案,主持编辑一年之后我因故
离职,由佛光山继续编辑完成。
这二部大型的佛学工具书应该是各大图书馆必须收藏的,因为无论在内容、
体例各方面,都不是前此的丁福保佛学大辞典所可比拟的。其中《佛光》收集的
条目较多,便于查索,《中华》收集的资料较丰富,可用来阅读。二者虽有若干
重复,但大方向则有差别。
在丛书方面,我编过《大藏经补编》(三十六册)、《褝宗全书》(一百册
)、《世界佛学名著译丛》(一百册)、《现代佛学大系》(六十册)。
丛书的编辑目的是要引进国内所缺乏或忽视的重要佛学史料以及国外的研究
成果。其中很多著作都是大藏经不收,或多数国人未曾听过的重要文献。
问:以何因缘,老师会投入编纂佛教图书工具书?其过程为何?如何编
纂?有那些经验可以提出来分享的?
答:如前所述,我个人在研究摸索中曾大量应用日本佛学工具书,所以对日本佛学工
具书的用处感受良深。因此一有机缘我就会建议台湾佛教界多编辑此类工具书,
这也是我向佛光山提出佛光大辞典企划以及主编中华佛教百科全书的原因。
其实,即使综合全台湾目前的佛学研究人才,也不一定能圆满完成一部全由
国人自撰的大型佛学百科全书,也因此《佛光》、《中华》二部辞典的主要内容
,仍然大多取自日本的佛学辞典,这是启蒙时期的佛学研究国家不得已的手段。
希望不久的将来,台湾佛学界有能力自己编辑一套佛学百科全书。
百科全书的编辑重点在:1. 体例的设定;2. 条目的选择;3. 索引的编制
。其中如何拿捏恰当的分寸,以编辑出适合当代人查阅的工具书是需要仔细斟酌
的。这牵涉到工具书篇幅的大小、条目选择的方向、以及不同程度的读者群等等
问题,所以编辑的方法(目标)无法一概而论。在编《中华》的过程中,我自己
把握的大方向是:1. 吸收二十世纪的国际研究成果;2. 在选材上不只考虑学术
的需要,也要照顾到信仰的需要;3. 在体例方面,我大胆地新创一个项目,即
采用中外名家著述作为附录;4. 在索引编制方面,我采笔划、注音、外文、分
类等多项,但不用四角号码,因为现代华文读者会使用的太少。
这部辞典虽然费时十年,但出版之后陆续发现不少疏漏,希望将来再版时有
机会将它改善到更完美的地步。
问:老师认为佛教图书馆馆员应该如何充实佛教文献方面的知识?
答:图书馆馆员要充实佛教文献的知识,其方法如同他们在学习其他学科的文献知识
一样。只是佛教文献数量实在太多,他们为此接受几次佛教文献学的特殊训练,
是必要的。问题是台湾研究佛教文献的人奇少,师资不易寻求。
问:如何选择佛教工具书?其标准为何?
答:国际上各种语文的佛学工具书虽然不少,但在质与量上都一枝独秀的是日文类,
远为其他所不及。一部良好的工具书起码必须具备:1. 精确性;2. 时代性;3.
使用方便。
“精确性”是指对佛学条目诠释必须精确。“时代性”是指选材与诠释内容
应适合时代的需要。第三点是指体例的设定及索引的编制等技术层面必须符合读
者的需求。日文类三百多种佛教工具书中,目前学术界常用到的有几十种,佛学
图书馆最低限度应该选择其中的十几种来供读者查阅,若加上中英文工具书,收
藏数量不可低于二十种。
问:老师曾发表过那些佛学文章,最关心那些主题?
答:到目前为止,我在佛学方面的著作有《隋代佛教史述论》、《二十世纪的中日佛
教》、《中国佛教泛论》、《佛教史料学》等。此外,我与海峡两岸佛教研究者
曾合作主编《当代中国人的佛教研究》、《云南大理佛教论文集》等书。前者可
以说是当代华人佛学研究的具体而微的索引。后者为佛光山文教基金会所资助,
是台湾佛学界罕见的区域佛教的研究调查报告。本书出版之后,一般读者较少人
购买,但却经常得到国际佛学界的回应,一位日本的真言宗学者,曾因阅读该书
而与我成为学术友人;一位澳州学者曾在法国巴黎出版的汉学书目杂志(REVUE
BIBLIOGRAPHIQUE DE SINOLOGIE 1993-1994 / XI-XII)中,专文介绍本书。
我关心的佛学问题,大约以1995年为分界线,前此我著重在中国佛教史、佛
教史料学、日本与韩国的新兴宗教,并各有专文论述。之后,我的研究方向是前
面提过的,主要著重在比较世界各大系佛教文化的异同。我可能会以宏观的角度
来探讨南传、中国、西藏及日本等系佛教的异同,而撰写一部“佛教文化型态学
”(暂名)。
问:老师认为现在佛教研究上,最欠缺那方面的工具书?
答:目前华文的综合性佛教大辞典已有《佛光》、《中华》二部,未来需要的将会是
专门性的佛学大辞典,如禅学、密教、净土宗等类,日本早有这类专门性的辞典
问世,希望台湾有人多编辑这方面的华文工具书。
其次,台湾的佛教信仰风潮鼎盛,为信仰与修行编辑一套修行大辞典已经刻
不容缓。另外,在本土意识越来越强烈的此刻,编辑一套台湾佛教辞典,应该是
符合时代需要的。针对此二目标,我也接受妙心寺中华佛教百科文献基金会的委
托,著手编辑二部大辞典,其中“台湾佛教辞典”即将完稿。而“修行大辞典”
也在今年春天开始进行。
问:未来在佛学研究上,老师认为有那些领域是可以再开发探讨的?
答:其实台湾佛学目前只在萌芽阶段,可以开拓的领域很多。在义理性、历史性方面
,都有不少地方值得探讨。此外,对南传佛教与日本佛教的了解,台湾佛学界也
相当不足,这二大领域都值得开发探讨。
问:老师您在研究过程中以什么作为座右铭来勉励自己?
答:在这里我愿提出二点与大家共勉:
(1) 佛学研究者应该尽量做有用的研究,不做无谓的空谈。
(2) 依据学术证据“说诚实语”,不作媚俗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