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宗教活动述考（上）

　　韩品峥

　　郑和是我国明代初年伟大的航海家。他的家世、生平、政治生涯及其航海业绩，引起文史研究工作者的强烈兴趣。

　　对郑和宗教信仰问题的研究，是关系郑和生平业绩的一个重要侧面，虽然他主要信奉伊斯兰教，却又是佛门弟子、而且与道教的关系也比较密切。现就郑和的宗教活动试加探讨，敬求指正。

　　一、朝觐天方

　　郑和先世原出西域，乃回族世家，世代信奉伊斯兰教。郑和的祖父及父亲均为虔诚的伊斯兰教徒。据永乐三年（1405年）郑和为其父所立之墓碑，记其祖父及父亲的名字俱为哈只。哈只，是阿拉伯语haji译音，意思为“巡礼人”。袁嘉谷《昆阳马哈只碑跋》称：“祖与父同名，或者疑之，而不知不足疑也。昆阳马氏，本回教巨族，回族以曾经天方觐见教主者尊称为哈只，其字本作吕，华音译之，或作汉芷。凡有汉芷之称者，乡俗不复称其名，今犹然矣。和之祖与父皆回教曾朝天方者。”回回人全民均信仰伊斯兰教，故郑和本人当亦为伊斯兰教徒。

　　郑和与伊斯兰教的关系密切，他除曾奉敕差往天方国外，还热心地参加伊斯兰教活动。

　　第一，大规模地维修、兴建伊斯兰教清真寺。据明代万历十一年（1583年）刘序《重修清净寺碑记》记载：“及我国朝永乐十一年（1413年）四月，太监郑和奉敕差往西域天方国，道出陕西，邀请西安清净寺掌教哈三同行。后来远涉鲸波，安妥得济，遂发洪誓重修所谓清净者。”郑和重修的这座西安清净寺，“重檐巨拱，巍然巨观”，为我国伊斯兰教著名的古寺之一。

　　明宣德五年（1430年），郑和在奉诏第七次远航西洋前，又奏请重建南京三山街礼拜寺。据《郑和家谱》记载，明宣宗朱瞻基曾“敕太监郑和”曰：“得尔所奏南京城内三山街礼拜寺被焚，尔因乞保下番钱粮人船，欲要重新盖造，……可于南京内官监或工部支取应用，乃可完备，以候风信开船。故敕。”南京回教寺宇以十数计，而以郑和重建的这座净觉寺规模最大，建筑别致，蔚然壮观。

　　第二，去伊斯兰教纪念地行香。郑和于五次出航西洋启程前，曾于永乐十五年（1417年）五月十六日在福建泉州灵山回教先贤墓前行香。行香之制，起于后魏，即燃香薰手，或以香沫散行，为伊斯兰教的仪式之一。据何乔远《闽书》记载：“灵山有默德那国二人葬焉，回回之祖先。……唐武德中（618～626年）来朝，遂传教中国。”清代署福建陆路提督马建《重修泉州灵山回教先贤墓碑》记曰：“明永乐钦差太监郑和前往西洋忽鲁谟斯，行香于此，蒙其庇佑，立碑记。”

　　第三，谨守伊斯兰教规，虔诚进行礼拜活动。伊斯兰教信仰“安拉是唯一的神，穆罕默得是安拉的使臣”。规定念清真言、礼拜、斋戒、纳天课、朝觐等为教徒必遵的“功课”。教徒每天要礼五番（次）拜，每星期五（主麻日）要参加聚礼，每年要参加开斋节、古尔邦节等庆典，以叩拜真主。

　　郑和兴建维修清真寺的目的，也就是为了便于自己及伊斯兰教徒在其聚居处进行叩拜真主的宗教活动。他不仅本人谨守教规，并一遵祖制，约束其后代谨守伊斯兰教规。据《古今图书集成》记载：郑和在请旨重建三山街净觉寺以后，并“题请其子孙世守之”。直到太平天国时期，郑和的十六世孙郑积荣仍在大中桥附近的清真寺任教长。

　　郑和在西安、南京等地陆续兴建、维修大型清真寺，对促进伊斯兰宗教活动等方面起了重要的作用。

　　二、好为佛事

　　据刘若愚《酌中志》记载：“中官最信因果，好佛者众。”郑和也不例外。不少材料证明，郑和除信奉伊斯兰教外，还是一个虔诚的佛门弟子。

　　第一，郑和曾受戒皈依佛门，且有法名。据刻本《佛说摩利支天经》上姚广孝的题记云：“今菩萨弟子戒郑和，法名福善。”“戒”为佛教名词，即“禁制”的意思。佛教信徒通过一定仪式，接受师傅授与的佛教戒条，叫做受戒。戒有五戒、八戒、十戒、具足戒之别。郑和既被称为“菩萨弟子戒”，即已履行过佛教受戒仪式，且由其师赐法名为福善。

　　另据郑和本人在《伏婆塞戒经》后的题记中云：“大明国奉佛信官内官太监郑和，法名速南吒释，即福吉祥。”他在《施印大藏经发原文》中亦记云：“大明国奉信官太监郑和，法名福吉祥。”

　　据《明史·郑和传》记载：郑和“世所谓三宝太监”。所谓三宝，乃佛家主语，佛家以佛、法、僧为三宝，因佛说法，而僧保守之，永以济世度人，故皆为宝也。信仰佛教者均需表示对佛、法、僧三宝的归顺依附，称为三皈依。郑和被称为“三宝太监”，当与他皈依佛法有密切关系。

　　第二，郑和曾刊印大量佛经，广泛施舍流通。刊印佛经是佛教徒的重要功德。现知郑和刊印的第一部佛经为《佛说摩利支天经》，姚广孝于永乐元年（1403年）八月二十三日在该经的题记中云，郑和“施财命工刊印流通”。

　　据邓之诚《骨董琐记全编》记述，郑和于永乐五年、八年、九年、十三年、十八年、二十二年，宣德四年及五年“陆续成造大藏尊经，计十一藏”，分别奉施给南京灵谷禅寺、天界禅寺、静海禅寺、鸡鸣禅寺、牛首佛窟禅寺、镇江金山禅寺、福建南山三峰塔寺、北京皇后寺及云南五华寺等处流通供奉。郑和在《伏婆塞戒经》卷七后面的题记中云：“累蒙圣思，前往西洋等处公干，率领官军宝船，经由海洋，托赖佛天护持，往回有庆，经置无虞。常怀报答之心，于是施财，陆续印造大藏尊经，舍入名山，流通诵读。”他于永乐十八年五月亲自题写的《施印大藏经发愿文》中又说：“凡奉命于四方，经涉海洋，常叨恩于三宝”，“谨发诚心施财命功，印造大藏尊经一藏，计六百三十五函，喜舍于云南五华寺，永远长生供养。”

　　第三，兴建佛教寺庙，进行频繁的宗教活动。位于中华门外长干里的大报恩寺，是明代南京的第一大刹，它的建造与郑和有着密切的关系。据张惠衣《大报恩寺全图说明》记载：“明永乐十年敕工部重建，准宫阙规制，监工官内监汪福、郑和等。”宣德三年三月二十一日，明宣宗朱瞻基又敕郑和加紧施工，完成大报恩寺建筑群及寺内那座千奇万丽，举世无双的琉璃宝塔的建造工程。

　　下关江边的静海寺，是明成祖朱棣为纪念郑和第二次航海平安归来而建。郑和将从锡兰国带回的佛教珍贵文物佛牙及从西洋携归的水陆罗汉画像供存该处，郑和本人也曾在寺内居住。

　　三、崇拜天妃

　　郑和不仅与伊斯兰教及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与道教的关系也十分密切，主要表现在他崇信天妃灵异，大规模地兴建天妃庙宇，树碑建亭，虔诚祷祝。天妃为我国东南沿海民间传说中的海神，道教奉为航海保护神。

　　南京仪凤门外的天妃宫始建于明成祖永乐五年。后来，郑和等又多次奏称出海时屡遭波涛惊忧之险，“舟儿没飓风黑浪中，赖天妃显护帖息。”明成祖乃于永乐四年亲撰碑文，立碑于天妃宫内，以记其事。

　　江苏太仓的刘家港，为郑和下西洋船队必经之处及停泊整修船只的基地。每次停泊时，郑和必定维修该处的天妃庙宇，特别是宣德六年最后一次远航前，郑和还在该处树立了一块《通番事迹碑》。宣德六年仲冬，郑和又维修了福建长乐县的天妃宫，镌刻树立了《天妃之神灵应记》碑，并将屡次远航的成功，归功于“天妃之神护佑之德也”。湄洲屿为天妃的出生地，宋代建天妃庙。明宣德六年，郑和修整庙宇。（摘自《南京史志》198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