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文《大藏经》中的插图版画

　　翁连溪

　　故宫博物院珍藏的众多艺术晶中，宗教类文物占有很大比例，而且多与藏传佛教密切相关，诸如佛堂建筑、佛像雕塑、佛画绘制、佛教经典及佛教版画等等。其中佛教经典是指佛教自东汉明帝时期传人中国以后，经过历代翻译、汇集、编次，以“经、律、论”三藏为中心的佛教典籍总汇。这些典籍中往往还附有多少不等的插图画，雕版印刷佛经中的插图画即统称为“佛教版画”。

　　佛教版画是中国佛教艺术宝库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遗留至今且有绘制年代可考的最早佛教版画，为敦煌莫高窟“金刚经”中的扉画“只树经孤独园”图。画的后面为净口业真言经文，未有“咸通九年四月十五日王蚧，为二亲敬造普施”的题记。咸通九年即公元868年。这幅画代表着唐代雕版印刷技术已经走向纯熟的阶段，距今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其后，佛教版画经过不断发展、创新，通过众多的佛学大师、佛教信徒、画家、雕刻家们运丹青于尺幅，操刻刀于梨枣，创造出了一批又一批的精美作品。

　　到了清代，佛教版画不仅题材广泛，而且表现手法更加多样娴熟，绘图镌刻更为繁密精丽，印刷装潢也更加精美考究。其中以宫廷佛教版画为代表，如康熙五十六年(1716年)刊刻的《万寿盛典图》中的佛教建筑、雍正五年(1727年)刊刻的《圆通妙智大觉禅师语录》、雍正十三年刊刻的《二十八经图画》、雍正十三年至乾隆三年(1738年)刊刻的《龙藏经》的扉页画和乾隆三十二年刊刻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中的插图画等，都是清官佛教版画的精美之作。

　　乾隆三十八年至五十九年刊刻完成的满文本《大藏经》，又称《清文大藏经》或《国语大藏经》，共收录佛教经典699种，计2460卷，分装108函(夹)。据清内府档案记载，这部于乾隆五十九年刊刻完成后仅刷印12部，其中除宫廷收藏外，还曾赏赐干承德、西藏等各大寺院。根据《中国满文文献联合目录》、《世界满文文献联合目录》著录，今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76函(夹)、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32函(夹)，视其内容、版式和装帧形式，为同一部大藏经无疑。另据有关文献记载，清代道光年间西藏布达拉宫曾收藏着一部满文大藏经，其后此经一直未见损失或移动的记载，或许至今仍收藏干布达拉宫。除此之外，乾隆年间刷印的满文《大藏经》已再无存世者。而且由于近5万块原刻经版深藏禁宫，过去一直鲜为人知，对于其中的版画作品更无人提取。而这些版画无论是数量，品种、内容，还是绘画、雕刻工艺，都堪称清代佛教版画之白眉。

　　满文大藏经中的版画作品，每幅版框纵16．5厘米、横59厘米，为每函(夹)经的扉页画和末页画。扉页画即每函(夹)经的第一页，图版四周饰有匀称而又连续不断的云纹图案，左右为佛、菩萨像各一尊，每尊像的右下角以藏文、左下角以满文恭书佛的名号，以直书形式恭题该函(夹)第一部经名及经页版数，中间文字为恭书顶礼佛、顶礼法、顶礼僧的敬语，以及梵文音译、本函的第一部经名、卷数等。末页画为护法神、龙王、天王、大梵天阿修罗王等图案，佛像四周同样饰有云纹，每尊佛像的背后布置佛光，佛像的右下角以藏文、左下角以满文恭书本尊佛名号，佛像右侧以汉文、左侧以满文恭书该函(夹)的第一部经名。

　　满文大藏经中的佛教版画，有一些奇诡、怪异的图像，在许多著名的佛像学著作中均未见著录。如四臂勇保护法、四面勇保护法、黄勇保护法、毗沙门天王等等，均造型夸张、神态变幻莫测。其中很多优雅女神的形象又给人以美的享受，如日神、月神、地神母等等，她们有的头戴宅冠、稳坐莲台，有的手持法轮、莲花、宝剑、绢素、钺斧，有的则长带绕肩飘舞，每尊佛像均面容慈祥，加之佛光环绕，浮云流动，优雅之中呈现出种种怪异。其中又有一些佛像，如菩萨、观音、度母、佛陀等，在造型的绘刻上严格按照《造像度量经》的标准，佛像的手势、姿态以及所佩饰物，均依规定作画、镌版，所以作品显得非常规整。绘画、镌刻大师们通过线刻黑白对比的手法，生动地表现了象征智慧、力量和博学化身的众尊者形象，给人以庄严肃穆的美感。

　　佛教版画的绘刻不同于其他版画作品，其绘画、刻版都要依据规定程式，绘刻佛像行为本身也是宗教仪轨的重要组成部分。佛经中对画师的要求是：不矜持，不动怒，不贪心，不受迷惑，圣洁至善，勤奋好学，还应是一名虔诚的佛门弟子……乾隆三十八年至五十九年刊刻完成的朱印满文本《大藏经》，参与者多为官位显赫的亲王、名臣和深通满蒙藏汉梵各种文字的佛学大师，如扎萨副达喇嘛章嘉呼图克图任阅经总裁，雍正皇帝曾称之为“国师章嘉呼图克图喇嘛”及“真再来人”，“实大善知识也”，令内地和西藏、蒙古诸士皈依，僧俗万众所钦仰。正是在这些高僧大德的参与主持下，加上宫廷的人力、物力支持，才使这部大藏经的内容、绘图、写版、雕版、印刷、装潢等各方面工艺，都代表了乾隆时期的最高水平。

　　紫禁城出版社目前正在对3万余块满文《大藏经》原刻经版进行整理。该经版系上等梨木雕制，刷印经页所用朱砂汁为珊瑚、珍珠、宝石等多种珍贵原料配制，其特点是可以防虫、防腐，而且不易退色，其中雕有佛像的版片200余幅。虽然历经了200多年的风风雨雨，但经版目前仍基本保存完好，大部分版片字口如新。这部大藏经即使在清代也是仅次于《四库全书》的巨大文化工程，不久的将来重现于世人面前，对于佛教典籍的整理、出版、保护而言，将是功德无量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