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院寺转钟

　　□郑因

　　黄山归来不看山，五台归来不看庙。是说黄山俊秀甲天下，是说五台山寺庙众多胜过天下庙宇。寺庙众多的五台山，其标志性的建筑是位于塔院寺的释迦牟尼舍利塔，此塔亦是五台山的镇山之宝塔。而塔院寺又是五台山众多寺庙中占地面积最小，最朴拙无华的藏传佛寺。我们一行是从后门进到塔院寺的，进门就是白墙灰瓦的客堂，时间又是中午11：30，个个都是饥肠辘辘的且脚酸手软，便在客堂前的石凳上歇息，眼睛却不能闲着。就见客堂的廊柱上有木刻描金的楹联：暂住下来黄斋白粥思量吃，君行回去绿水青山仔细参。大伙如获至宝，说好事好事，我们可以进去吃斋饭了。问一个拿笤帚的小和尚，里面有免费的午餐吗？小和尚一笑，手里的笤帚指了指窗口下的小黑板。黑板上写着——通知：住在外面的师傅及居士，凡来参加盂兰盆法会，一律不管饭菜。大伙便笑，说苦呀，普天之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客堂的右边有一小院，院门上挂着江泽民题写的“毛泽东路过旧居”牌匾。想进去看看，一问，门票20元，大伙又舍不得，说算了吧，花20元也不一定能看到真东西！反正熟悉中国近代史的都知道，新中国成立之初，第一代领导人从延安窑洞出来，前往西柏坡时的路上，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就曾登上五台山，在这塔院寺的方丈院里留宿一晚，“留下光辉足迹”。一伙人说说笑笑地走了。我见一老一少两个着红褐色藏袍的喇嘛过来了，便和他们聊起来。

　　想不到老少两位藏僧都识文断字，说的那变调的普通话我也能听懂。年长的已高寿78，系内蒙古科右中旗吐列毛都镇尼尔苏艾里（村）人，俗名吴宝韵力吉。他把身份证和出家证拿给我看，说种了一辈子庄稼，养大了5个儿子，然后选择了出家，法号格桑嘉措。我指了指客堂，说你们到这里来吃饭吧？老人把背着的布包袱打开，里面有几个干瘪的苹果、玻璃纸包的糖果及馒头。他讲饿了吃这个，日落了回家做饭吃。回家？难道在这里还有一个家？老人说，5个儿子，一人一年给他1000元，他在山下租了一间房，年租金700元，余下的钱买柴米油盐，一个人也够了。每天的功课就是来山上转钟。转钟？我自以为是地笑了，指指他手腕上的表，说老师傅您真会说话，您在山上转，时钟在您的手腕上转，日出日落就这样转走了……

　　年少的22岁，俗名南木住，12岁出家，法号久美嘉措，一直在甘肃省卓尼县康多乡多玛寺院修行，此次来五台山进修半年，还将前往蛾眉山、九华山、普陀山礼佛。他指了指老者，说他说的转钟不是你说的时间……见我一脸的诧异，就说我带你去转钟吧。

　　好大一座钟楼！四周是人高的4个转钟，喻春、夏、秋、冬四季；当中是123座状如小水桶样的转钟。大小转钟都是青铜铸造，周围铸有“俺嘛呢叭达迷哞”七字真言。久美嘉措告诉我，藏民叫这钟为玛尼轮或玛尼桶，有木制的，有铁的，有铜的，筒心有串轴，藏传佛寺都有这样的玛尼桶，就是汉人说的钟楼、转轮藏。喇嘛们进入庙门，都要去转动玛尼桶，并默念真言，表示信仰虔诚。一般的香客信徒转一遍就行了，很累人的。我问他每天转多少遍，他说有时间就来转，直转到手臂抬不起来为止。他让我最好转四遍，佛主保佑四季平安吉祥。他给我做示范：侧身，右手掌贴在转轮上前推，一个一个地前推，不能漏掉，边推边默念七字真言，不能向后推，后推容易夹住手……我在他的言传身教下转了四遍玛尼桶，累得气喘吁吁，心跳加速，他却没事人一样，到底是修行之人呀！我问他，四座大转钟喻春、夏、秋、冬，那这123座小钟怎么讲？他挠挠头皮，腼腆地笑了，说心诚则灵吧。我就不难为他了。分手时他送我一张名片，我却没有名片送给他，对他说，等你云游完四大名山，回到你的甘肃省卓尼县康多乡多玛寺院时，会看到我寄给你的书和杂志。

　　回来后查阅了一些资料，也没弄明白那转轮为什么不是122也不是124，偏偏是123？或许是佛主以此告诫我等芸芸众生，做人做事都要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从一、二、三做起？佛教是最贫民化的宗教，却往往又充满禅意，天机不可泄露，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