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徽州一画僧

　　古往今来，僧人、道士大都多艺。唐之智永工书，五代之巨然工山水，贯休工人物，宋之法常工猿猴，元之方从义善画云山墨戏，明之方以智工书画，清初则有“四大高僧”，久负盛名，至晚清，我们徽州一地，亦诞生了两位著名的画僧，他们就是“真然”和“虚谷”和尚。虚谷是海派的杰出画家，闻名遐迩，而真然在当时的名气，并不逊于任伯年、吴昌硕等海派代表画家。

　　真然，字莲溪，号野航，又称黄山樵子，生于1816年，卒于1884年。（历代画史汇传补编作真茹，疑误）《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称其为江苏兴化人，许承尧民国《歙县志》言其为歙县槐塘石池寺僧。俗姓丁，先为理发匠，而画艺精进，炉火纯青，所绘人物、山水、虫鱼、花卉无不精妙。然致业画师，竟无人问津，几不裹腹，后受张百禄指点，出家为僧，法名真然，法号莲溪，于扬州卖画，轰动一时。这张百禄，河北沧州人，其父赐宁，官南通州管河判，后辞官居扬州以画为业，擅人物、花鸟、山水。张百禄父子三代，皆以画名著扬州。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真然同歙人汪仰沾至扬州。歙人吴幼莲见所画盈丈人物、仙佛，不用朽稿，落笔稳成，惊为绝技，于是知名。并善禽鱼、花卉、走兽，山水有华岩遗意，画荷尤萧然出尘，兼工篆刻。扬州诸画人屡邀画会排挤而卒不能撼。中年游黄山，又得纵观歙之故家宋元名迹，以故下笔兀岸苍老冠一时。奈以画为生计，不得不俯就时趋，大为具眼者所庇议。张之万推为无体不备。六十外率以兰竹应人。汪均跋其画兰卷，谓用笔迳取黄庭，有静穆之度，至形似又合赵孟芾法度。

　　紫云山房曾藏真然山水、人物、花鸟画多幅，后因诸多原因，一一散去，今竟不留片纸，实感有愧于真然画师。想二十年前，余闻歙南高山村吴某藏有真然兰石图，遂携吾所藏海上任阜长画作徒步二十余里径往高山村吴某处商议交换，余终得真然兰石图，一时兴奋，把酒庆幸，竟酩酊大醉，在返回家之途中，滚下山坡，一觉醒来，已是西阳西下，然真然之兰石图仍抱于吾怀中，数年后，余为生活所迫，兰石图辗转至芜湖，又数年，此图离奇般被我同窗挚友炼玉山房主人购得，终不为憾矣。

　　晚清扬州画坛，真然与歙籍画家江莲峰为书画忘年交，两人皆擅山水、人物、花鸟、走兽，有趣的是，江莲峰60岁以后倾心山水，以山水抒发情怀，而真然60岁以后是以兰竹应人，是籍以抒怀，拟或迎合时趋，个中之隐，也许只有这位画师知之。

　　1884年，真然作闲看流水扇面，是年，69岁的这位老画僧圆寂。1980年，扬州文管会拨款4000元，筹立石涛和尚墓塔和莲溪和尚墓塔，1993年，大明寺能修法师立石涛墓塔于楠木厅北侧，同时立莲溪和尚墓塔于此。

　　补记：真然籍贯考。《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称真然为江苏兴化，而许承尧谓其为歙县槐塘石池寺僧。许氏为吾歙著名书画家、收藏家，一生倾心搜集研究乡邦文献，考证乡贤技艺和里居，他的考证当属可信。另，我们从“中年游黄山，又得纵观歙之故家宋元名迹”一语，亦可判断其为歙县人，“1844年同歙人汪仰沾至扬州”，从哪里到扬州，我想应是从歙县无疑。真然号“黄山樵子”，既是对黄山的钟情，又是他不忘桑梓的印证。我们有理由相信：真然为歙县人，早年出家歙县槐塘石池寺，后随徽商至扬州，以卖画为生，中年回家乡，游历黄山，观摩故家名家书画，晚年继往扬州，以卖画终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