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禅寺探古之三：神密的塔院

　　随着我们深入查询史料的过程，我们意外地发现东明山除了有东明寺院以外，竟然还有一座神密的塔林，它被称之为“东明塔院”。在与东明寺的僧人交流中，看到了对东明山历史颇有研究的热心者，浙江大学韩国研究所陈辉老师提供的一份资料：康熙甲戊（公元1694年）智楷禅师所撰写的《正名录》卷十一，临济宗世次考之四“东明塔院祖塔图”。按图索骥，找到了东明禅寺历代主持的灵塔墓地的具体方位，这是一张较详细的灵塔分布图，也为我们寻找考证这些数百年之前的高僧的灵魂归宿之地有了充分的依据。（如下）

　　东明禅寺作为一座有着悠久历史与深厚文化积淀的寺庙，在历尽了近千年的风雨沧桑变迁，兴衰毁建无数，不知发生了多少让人感慨的故事。今天我们要重新恢复东明禅寺，自然要把它历史上的每一个印记，加以寻找与证实，只有寻找到了千年东明禅寺的根渊，这样才能更好地把东明禅寺规划好，建设好！

　　据当地林场的老职工讲，在解放初期，当时在靠近买鱼桥的三叉路口西侧山仚中，一个叫百花坞的地方，就有一个散落零乱的石塔群，只知道这旦里是和尚墓葬的地方。到了六十年代初期，林场搞基本建设缺少石材，于是这些石头正好派上了用场，于是当时的职工便将这些散落一地的石塔构件，一一搬运到了场部后面，有的用在了屋屋的基地上了，有的用在渠道坎上了，一些没用完的就堆放在了配电房的边上。

　　听当地职工说，这塔林的对边山谷上还有一个古代大官的墓葬，说是南宋的宰相赵鼎。其墓的甬道两侧还有高大的石人，石马，与这个塔林正好是东西相对遥望。到了文革时期，这些东西无疑是属于封资修的东西了，就干净彻底地清理掉了，现在塔林的遗趾完全被陷埋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当年宏伟的塔院已经是一点踪迹也不见了呢！

　　根据这张康熙年间地图所标，我们可以看到这一块地方正式称呼为“东明塔院”，一个寺院有专门的塔院也是不多见的，可见当年的东明禅院规模之高之大了。在这片塔院中有东明禅寺的开山祖师慧旵高僧的灵塔，它是处于整个塔院区最西北角的高端处，坐北朝东南方向；还有一块“旵公塔铭碑”，上面还注明了一段文字“此碑向勒于安溪接待寺至清初始移于东明塔院后”。我们查询得知，安溪的接待寺，也是一座香火甚旺，信徒云集的寺庙，在当地有着十分广泛的影响，它坐落于安溪大桥的北端桥堍下。传说中的明朝建文帝当时从南京流亡到古道山，就是在这里上岸落脚的呢！可惜这座寺庙在六十年代就已经被拆除了。今天已经找不到一点儿遗迹踪影了呢！这块“旵公塔铭碑”如今不知流落到了那里去了，也许被砌进了谁家的房屋墙壁里了呢！真是让人十分遗憾之至。

　　这是昔日东明塔院的遗趾：

　　我们在这张图标上还可以看到，整个的塔院分布着九座灵塔，从最北面开始是六座。从左往右，分别是：“明开山东明旵祖师塔”，“此塔面未镌字”“此塔面未镌字”“明当山海舟慈祖师塔”“此塔面题名铲去殆尽”“东明普同之路”。这其中有两座灵塔没有镌字，有灵塔而不镌刻姓名，这好像不太符合合常理的，应当是当年被某种原因而人为铲去才是事实。不过在清康熙年间就发现已经被人铲去的记载，这又是那年何样的一桩公案所致呢？真是耐人寻味了呢？同时这里有镌刻名字的有三位，一位就是前面所提到的开山祖师慧旵禅师，他是属于临济宗南岳下第二十六世，另一个是慧旵的弟子海舟永慈禅师属于临济宗南岳下第二十七世，也是一位闻名遐迩于佛教丛林的高僧。在《五灯会元续略卷第四上》中关于他的最后岁月的记载中，有这样的一段话“临示寂说偈曰。九十六年于世，七十四载为僧。中间多少誵讹。一见东明消殒。以拂子打圆相曰。释迦至我六十二世。有不可数老和尚。又打圆相曰。多向者里安身。咄。投笔而逝在。景泰元年全身塔于东明右侧”。我们从段文字中可以知道这位海舟永慈禅师最后是埋葬于东明塔院中的，逝世时间为公元1459年。

　　而在同本史料中还看到这样的一段记载。那就是海舟永慈的弟子，即临济宗南岳下第二十八世南京宝峰明瑄禅师。文章最后是这样记载的“成化八年腊月九日示寂。塔全身于东明寺左”。这样我们可以判断出这位28世的宝峰明瑄禅师去世之后，也必定是葬于东明塔院之中的，只是不知是那座灵塔了？

　　另外有一座上面镌刻的是“东明普同之路”殊不知是何位僧人灵塔，二是不知为何写“普同之路”呢？难道这不是僧人的灵塔吗？

　　在图中的第二排有三座灵塔，最右边的是孤云禅师的灵塔，第二是慧旵祖师的铭碑，第三座灵塔也是“此塔字尽不明上无塔顶”，所以也无法考证这是那位禅师之塔了。最右边是“示寂东明堂上泉禅师之塔”，这位名曰“泉”的禅师，不知是那一代的禅师呢！在有相关佛经书中，目前都是无法查阅到此位禅师的生平。

　　在看完这张“东明塔院祖塔图”之后，我国著名的古建筑学家罗哲文主编的《中国古塔》，对这类的塔林有过这样的描述：在许多历史攸悠久的寺院旁边，有成群的古塔，密集如塔林，被称之为“塔林”。而这些塔林往往就是这一座座寺院，一个个高僧的归宿之处。一般来说历史越是悠久，塔林也越多。就塔灵的建筑形式来说一般分为两种，石塔与砖塔。东明塔院是以石塔为主。建筑风格有单层单檐塔、单层密檐塔、也有印度窣堵坡塔和各式喇嘛塔等。有正方形、长方形、六角形、八角形、圆形等，有柱体、椎体；有直线形、抛物线形；有瓶体、.喇叭形、楼阁式塔、密檐式塔、亭阁式塔、喇嘛塔、幢式塔、碑式塔。种类繁多，形态奇妍，风格各异，这些塔是各个历史时期的代表作，这其实是研究我国古代砖石建筑和雕刻艺术瑰宝的宝库呢！

　　春风以为作为江南重要的名寺之一东明禅寺来说，在它历经了将近千年的历史沧桑烟云，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东明禅寺一代一代有着多少位主持或者僧侣在此学习佛法，传播佛道啊！这块历代高僧圆寂的宝地，也是东明寺的“祖塔”之处，自然是埋葬那些德高望重的著名禅师的，不可能仅仅只有这么九座灵塔呀！春风决心要搞清这个问题。

　　于是趁着星期天，春风又一次上山去寻找这座东明塔院的蛛丝蚂迹。通过对当地职工的了解，才知道，这座塔林其实它的规模远远要大于书中记载的了。从当年亲自上山搬运过塔院石头的职工说，最多的时候这里的灵塔有七，八十座之多，场面十分壮观。而且有的灵塔修建的十分讲究，不光有高大精致的灵塔，而且周围还有青条石垒起来的台桌，十分讲究。那些大青条石都有好几米长，有数吨之重呢！所以这些上好的青条石，当年都被当地的农民与林场拆去搬去，成为最好的免费的建筑石材了呢！

　　我随着老职工一起来到了曾经是东明塔院所在地的花坞，这是一块处于大片苍翠的毛竹林包围之中的阔叶杂木林区，显得十分幽静，整个山势坐北朝南，透过阳光从叶片照射的斑驳光线中，映入春风眼帘的却是一片狼籍，到处是颓垣残墟，惨不忍睹。想当年这块多么圣洁，又有那么多德高望重高僧归宿的神圣之地，今日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不禁让人嘘唏不已了。我看到林间到处都是被挖出的坑坑洼洼，一个个大大的窟窿洞穴，不觉好生奇怪，便问他们这是何故？那职工指着这些窟窿说，这是灵塔下面安放和尚化坐的莲花缸。当时上面的石塔全部被拆毁了，就连同这莲花缸也被挖走去派其它用场了。我粗粗看了一下，在这一片林子中，不下于有十多处这样的窟窿。面对如此荒冢，我真是欲说无语，觉得十分可惜啊！后来在边上只是看到东明寺最后的一个和尚坟墓还在，姓周，这当然已经是文革运动开始的时候了。

　　这是被挖掘的废墟：

　　说来也是一种奇怪的现象，这块塔院是处于竹林的包围之中，我们知道毛竹的侵吞力是十分厉害的，只要周围是毛竹林，一般的树林大都会被无处不往的竹鞭所侵占，它连石头缝也要钻进去，用不上几年时间，这一小片的树林早就会被茂密的毛竹林所复盖了。可是奇怪却是在这块弹丸之地，这些毛竹就是无法入侵进去。数百年时间过去了，树林还是树林，塔院还是塔院，井水不犯河水，好像有一种默契在里面似的，大片的毛竹林只能是沿着它的四周边生长而不会去越雷池一步呢！也许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神奇吧？无法解读它。

　　这是一个大坑，曾经埋藏过高僧的莲花坐缸：

　　塔林中那些规正的石头大都遭遇到劫难，而有些专用的石头构件，比如圆椎形的如塔尖，还有中间的莲花底坐等不能用在房屋的建筑上，于是这些石头被偶然遗留了下来，在我们的网球场边上就有这么一堆石头的灵塔构件。于是我又专门去查看了这些难得逃过一劫的旧石头。这些石头分为两种材质，一种是青石，一种是太湖石，可见当年的选材还是蛮讲究的呢！这些构件雕刻的十分精美，有莲花瓣的，有缠枝纹饰的，画粱挑角，造型古朴，挺拔俊美。不愧是古代石雕的精品之作。

　　其中有两节呈六角形的石节上，好像依稀还有一些字呢！由于年代久远，这些镌刻的字风化的太厉害了，不太容易认出来，我起先想用纸铺在上面，用铅笔轻轻涂抹，结果不行。于是我就叫人用水冲洗了一下，这样稍微好一些，只看到有一节上写着“无广顺袒禅师塔”，另一节是“口口口二十四世口口会恒录禅师塔”。我不知道这究竟是那一位高僧的灵塔了。还有另一节有字的一面没有翻过来，所以无法看了。我吩咐有关人员，待上班之后，好好叫人清洗一下，最好用拓的方法，将这些字全部拓印下来，这样也许可以看清一些了。

　　在残件中，不仅有灵塔最上端的圆椎形构件，它足足有一米多高呢！还有好几块塔底最下面的须弥座，呈为四边形，有一米见多方，四周也雕刻了精美的图案。中间的莲花瓣托底也有五十五公分直径之大，二十五公分高呢！光从这些构件的精美程度与大小，就可以想像得到这些灵塔的规格之高了。

　　多么精致的莲花瓣浮雕：

　　塔，其实是印度古音“塔婆”的简称，意为：坟墓，在我国就专指僧人的坟墓了。据说这灵塔还是蛮有讲究的。塔内一般安放逝去高僧的灵骨或生前衣钵，但也有些和尚建有身骨塔和衣钵塔。按照佛教葬仪，当某寺僧圆寂之后，其弟子佛徒们要根据其佛学修养、佛教地位、生前享有的威望程度以及经济、佛德等情况，建造层级和高矮大小不同的墓塔，以示其功德。塔的形制层级，高低大小，除了反映出各个历史时期的风尚外，还体现着逝者生前在佛教界的地位、成就和威望。按佛制规定，只有名僧、高僧圆寂后，才设宫建塔，刻石纪志，以昭功德。所以塔的形制层级、高低大小、砖石建筑和雕刻艺术的不同，都体现着逝者生前在佛教中的地位、成就和威望高低。塔的层级不同，一般为一至七级，即俗称“七级浮屠”之说。

　　大都塔临有铭文和题记，以介绍其一生的功德与生平事迹。当然对于特别重要的高僧，除了有灵塔外，还有塔铭，有还专门树立的碑石，详细记载塔主的生平事迹，嗣法传承，以及立塔人，立塔年代等内容。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到，东明禅师的开山祖师慧旵，就是这样一位在中国佛教界具有极大影响的高僧，因为他除了灵塔之外，还有专门的石碑，记录他的功德与事迹。所以说这些塔林，塔院不仅是研究我国古代砖石建筑，书法，雕刻的艺术宝库，也是研究佛教史，东明禅寺史的非常珍贵的资料。

　　这是后来重建的孤云禅师灵塔：

　　我们从东明禅寺的史料上可以知道，自从临济宗南岳下第二十六代世祖慧旵（1408年）来到了古道山传播佛法后，一直到孤云禅师接任（1700年），这让东明禅寺这座名院延续了明，清两朝代将近三百年的佛香火种，其间自当是名师辈出，高僧济济，弟子云集了，这段时间可以称之为东明禅寺的黄金时期。同时我们还可以从《大藏经》史书上查到，在东明禅寺不仅有二十六代世祖慧旵这样的高僧，而且有二十七代的海舟普慈禅师，二十八代宝峰明睻禅师呢！这些高僧可都是当时中国佛教中的重量级人物啊！他们的众弟子则更是布遍大江南北，名寺著院，成为许多寺院的重要人物呢。我曾经专门查阅了从二十六代慧旵禅师之后，一直到四十六代为至的临济宗南岳下传人，才知其徒子徒孙更是不计其数呀！再从孤云禅师1721年去世一直到1940 年东明寺被日本鬼子一把火焚烧为废墟为至，又是二百五十多年过去。这当中自然还有很多的僧侣在此，所以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孤云禅师生前曾写过的那本《东明志》三卷本一书。因为我想在本书中应当可以找到更多发生在东明禅院的故事与记载，当然也包括在东明塔院里僧侣们的最后归宿背影，可惜这本书一直寻找不到啊！

　　所以我在想，我们除了要恢复东明禅寺的重建工作之外，还应当考虑到在适当的时机，恢复这座历史悠久，具有象征着东明禅院祖根渊源的“东明塔院”，这才是真正复兴东明禅寺最佳方向与功德圆满的结局。不是吗？

　　写于江南芒种寓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