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禅悟道之——法尔如是见本来（七）

　　参禅开悟，就是要以无为门，无门就是门，一定要有这样的一种精神，来对待参禅这件事。这本书写出来后，受到禅门的重视，特别是流传到日本以后，一版再版，经常有人来研究、提倡这个无门关。但中国禅门对这本书都不知道了，最近在台湾有人在研究无门关，也是在日本人的影响下重新重视这本书来，相反地，除了日本重视这本书以外，现在禅宗传到西方各国，这本书不但有英文译本，连匈牙利都根据英文翻译成匈牙利文。

　　晚清以来，真正参“无”字公案的人很少。明以前都是参无字公案，明以后都参“念佛是谁”这个公案，因为禅和净土基本上结合起来了。所以祖师位看见人念佛，就说念佛是谁，说一句看，所以就有念佛是谁的公案出现。

　　日本没有念佛是谁这个公案，参的还是无字公案。根据狗子无佛性，所以日本人在题字时，就写三个字：“州云无”州就是赵州，云就是说，因为僧问赵州狗子有佛性也无，州云无。就写这三个字给你，这个很有禅味。出家人一定要懂一点禅，或者一定要从禅这一方面打开我们的思想境界，我们才有灵气，才不会流于肤浅。因为禅是很深沉的东西，很内向的东西，同时如果参到了家，它又是很开放的东西，不管是内向深沉，它都有那个味道。无门关的来历就是如此。

　　怎么来修和参究这个无门关呢？提倡修无门关最有名的是宋朝的大慧宗杲，他在语录里有多处开示怎么修无门关，怎么面对这个无字。他说，我们不能够把无当作有无来会，不能把无当作虚无来会，不能从字面上来理解，不能从知识的角度来理解，他一共从八个方面来说明我们在参这个无字的时候怎么样避免诸如像常识方面的理念，而是要当作是一个生铁铸成的铁丸子，然后你就去咬它，咬的时候一点滋味都没有，但还要去咬，咬来咬去，要把这个铁丸子咬破，咬破了就到家了。说明参这个无字的时候难度是很大的。

　　还有一个比喻，就像狗子吃到热糍粑，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找一个办法，能够从这个困境从解脱出来。

　　第三个比喻，就是像前面讲的那个小偷，怎么出那个门，你怎么钻出来，在一个完全没有出路的地方，找一个出路，这就是禅的精神，这就是无的精神，也是修行的精神，修一切法门都要有这种精神，才能得受用，才能见效果。

　　无门既然是一个关，我们学佛修行也是一关，如何突破这一关，非要下大力气不可，下大决心不可，非要拼搏一番才有可能，这叫大死一番才能打活。

　　下面再从无字的角度看看它在佛教里面真实的意义。在讲禅的时候，都涉及到一个问题，涉及到知识的层面和实相的层面，它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我们究竟应该怎么样来理解。比如我现在在喝茶，诸位也在看着我在喝茶，喝的感受，和看的感受是两码事。首先大家会有一个问题，他喝的是什么茶，然后呢，茶的滋味是什么，然后这个茶是凉的还是热的，有一连串的知识性的问题在打转。但是喝的人没有这些问题，他是直接接触这个茶，是什么味道，他自己完全能够明白，这就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们在了解事物的时候，都是从事物的共相上进行了解，共相是知性上的东西，自相才是事物的实质。要了解任何一种事物，共相的事物要了解，它使我们能把握一切事物共同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真正要了解每一个具体的事物，那必须要了解它的自相，要了解它的个性。此一事非彼一事，共相只能掌握一切事物的平等性，自相才能了解一切事物的差别性，这个事物和那个事物之所以有不同，是由差别性所决定的。

　　平等性和差别性、共相与自相、个性与共性，不能完全的分离，但是要了解事物，自相非常重要。自相和共相，体现在法尔道理上的，就是不可言说的东西，就是自相，这个不可言说的东西，就是只有用无，用一些代名词，才能够把它表现出来，那么这种法尔的道理，往往连佛也不说，他说法尔如是，有佛出世无佛出世，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佛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表示。因为你要在每一件事上面把它的无始无终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推敲，就要犯无尽的过，说法、写书都没法完成，你说话也没办法说，你了解每一件事也会非常罗嗦，所以一切法法尔如是。

　　我们说佛是全知全能，但是佛说有七能三不能。有他不能的地方，也可以是有无奈的地方，比如说众生界不可穷，众生的业力不可穷，佛陀要把众生度尽，但众生不可穷，佛面对这个现实也无奈，因为众生每个人有自己的业力，因为业力不同，所以众生生死流转，也不可能在一天都往生极乐世界，不可以在一天同时证得涅磐，所以佛不度无缘众生，因为他因缘还没有成熟，他业力还要继续地流转。这也是一种法尔的道理，只能由每个人自己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佛只能告诉你方法，你不采纳，也没奈何。譬如到医院开了药，却不吃，医生拿你也没有办法，医生面对不能合作的人他也无奈。

　　在佛经里面，对于法尔的道理讲得很多。有一位日本的禅师，叫白隐禅师，16—17世纪时人，写了一首诗，就是描述法尔、描述说不出来的东西。他说：

　　毕波罗窟里，未结集此经。

　　童寿译无语，阿难岂得听。

　　毕波罗窟里就是第一次结集经典的地方，因为它是语言文字所无法表述的，所以经典无法结集。童寿就是鸠摩罗什，鸠摩罗什在翻译经典时也无法表达，第四句就是阿难也从来没有听到佛说过这本经，因为是言外之意。

　　白隐禅师接下来又讲了法尔道理的种种现象：

　　北风吹窗子，南雁雪芦汀。

　　山月苦于瘦，寒云冷欲零。

　　千佛纵出世，不添减一丁。

　　就比如北风吹起来，吹到窗户的纸上，一响一响地，阵阵寒风吹进来，这种情况就是法尔，山上的月亮出来，既冷而且又好像非常清净、寂寞，那样的一种情境，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天寒地冻的时候，好像一片片的云彩要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为什么会这样呢，法尔如是。最后他说法尔的道理，千佛出世也要认同、印证这件事情，所谓诸法实相义。

　　讲无门关实际是用语言文字来描述无的境界，是不是无门关就是如此，不见得，因为凡有言说皆是虚妄，都是在虚妄分别当中，虚妄分别的东西也有一点作用，就像指月亮的指头，如果有人以指为月，就是害了大家。所以说无门关需要我们来参，需要我们来悟，需要我们从壁立万仞的一道墙上找到一个缝隙可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