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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经典成立史论(二十七) 望月信亭著 印海译
第六章 总说 一 大乘经典是佛灭度后在印度或西域等地方;卜经过悠久之岁月渐次编纂而成的,这已如前编中所论及。及至此等经典在中国被翻译,讲学此等经典者亦不断出现。又其思想信仰深深侵透民心,于是异常发达:但是,其中亦有不少经典及论书被假托,以致开展出自成一种中国地方的佛教,此事有识者应要特别注意。 盖以中国原有道、儒二教,其思想自然不同于佛教,因此从古以来发生不少冲突,屡蒙法难:但另一方面产生调和的倾向,相互吸收彼此思想,结果,有种种经典被假作乃是事实。另外,随著经论讲学之兴盛,强调自己之所宗,或者是为王者措置的不公平,为之争抗而制作伪经、伪论:或是为欲阐明佛教要旨而抄略经文:或是作为教法宣布之一助而混入俗问之信仰:此外,仅是一种迷信,或因一时之好奇心而妄作经典,假托为佛说者,层出不穷。如此,固然扰乱佛教之纯正,污渎真天经典,可是其中有发挥高远理念,或是对一时人心指导有所贡献者,擦亦下必一概加以排击。总之,疑伪经之制作在中国佛教史上是一种很重大事件,其事件流行,经过上下数百年,到唐贞元顷,其卷数实达一千五百卷之多。然而,即便是中国之名匠大家亦不深加省察,一概信用此等疑伪以构成其教学,因此欲究明中国佛教之真相务必要照破此一黑暗面。 盖中国疑伪经之制作起源抄很早时代,而且继续到役世。符秦道安…二四—三八五)撰之《译经目录》是现存诸目录中之最古者,纵然其全卷已不传,也是极为贵重之史料。其中译者不明之所谓失译经总有一百三十四部,另外又称为异经者有一百七十五部,异经之中亦可认为是古典之古异经有九十二部,从凉土所出之凉土异经有五十九部,从关中所出之开中异经有二十四部。此外,作为疑经者,有《宝如来经》《毗罗三昧经》《善王皇帝经》《惟无三昧经》等,总列出二十六部,三十卷之经名。《出三藏记集》第五记载安公疑经录序记载: “外国僧法,学皆跪而口受。同师所受,若十、二十转以授后学。若有一字异者共相推校,得使搂之。僧法无纵也。经至晋土其年未远,而悉事者以沙标金,斌斌如业。而无括正何以别正伪乎。农者禾草俱在,后稷为之叹息。金匮玉石同缄,卞和为之怀耻。安敢与学次,见泾渭杂流,龙蛇并进,岂不耻之。今刻意谓非佛经者如左。以示将来学士共知鄙倍焉。” 依于上文可知,中国译经开始以后未满二百年间,已有不少异经及疑伪经流行于世。粱僧祐之《出三藏记集》第五,新集疑经伪撰杂录中,除以上之外,更列有经《比丘应供法行经\个居士请僧福田经》《灌顶度星招魂断绝复连经》《药师琉璃光经》、《提谓波利经》等,合二十部,二十六卷疑经。 又将南齐江泌处女僧法尼闭目诵出之《宝顶经》以下二十一部,三十五卷等列为伪撰。又根据《历代三宝纪》第十五记载:宋世《众经别录》(作者未详)中,列举疑经十七部二十卷;李廓之《魏世众经录》 (五三二—五三四问作)中列举非真经六十二部,非真论四部,全非经愚人妄作十一部;法上之《齐世众经目录》 (五七O—五七五间作)中,以人作有五十一部,一百六卷;宝唱之《梁世众经目录》 (五一八作)中,列有疑经六十二部、六十七卷。又,法经等撰之《隋众经目录》中,作为疑惑者:有《仁王经》《梵纲经》《占察善恶业报经》《大乘起信论》等,总共五十五部六十七卷;作为伪妄者:有《宝如来经》《老子化胡经》《须弥四域经》《梵天神策经》《灌顶经》《五凡夫论》等计出一百四十一部、三百三十五卷。隋彦琮等诸学士撰之《众经目录》第四中,列出疑伪经合为二百九部、四百九十一卷。唐道宣撰之《大唐内典录》第十历代所出疑伪经论录中举出安公疑经录以下总计一百七十余部,三百二十余卷。唐明佺等撰之《武周刊定众经目录》第十五伪经目录中,列出二百二十八部,四百十九卷之经名。唐智升撰之《开元释教录》第十八之疑惑再详录中出有十四部十九卷,同伪妄乱真录中出有三百九十二部,一千五十五卷。唐圆照撰之《贞元新定释教目录》第二十八疑惑再详录中揭示有十四部十九卷,同伪妄乱真录有三百九十三部,一千四百九十一卷之经目。其数之大实在令人惊讶! 又疑伪经之外,译者不明之所谓失译经亦甚多。道安之时,失译及古异经合计已有三百余部,其后《出三藏记集记集》第四,新集续撰史译杂经录中,更列出作为失译者,有《大方广佛报恩经》《菩萨璎珞本业经》《观无量寿经》《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灌顶经》等,总共一千三百六部,一千五百七十卷(内中当时现在有八百四十六部,八百九十五卷,四百六十部,六百七十五卷阙本)。又作为抄经而列举经名者有《抄华严经》以下四十六部,三百五十二卷?冈中当时现在有三十八部,一百五十一卷,八部,二百一卷阙本)。《法经录》中以失译者,列举《出要经》以下计四百三十一部,六百三十一卷,作为别生经者,列举《华严经》《十种生法经》以下,计六百五十五部,七百五十七卷。《历代三宝记》中之失译经计有五百九十七部,九百九十九卷。《开元释教录》中失译经列有七百四十一部、九百九十二卷。 盖失译者,乃不明译者之经典之称,其中亦有真正失去译人之名者,但也包含了不是梵本之翻译,本来就无译者之经。抄经是就大部之经论试以抄略之经,其动机未必是不纯,但任意取舍割断本文,几乎接近改作,所以古来作为乱真一类加以区别。南齐文宣王盛行制作抄经是有名之事实,想来《四十二章经》也许是抄经之一种罢。 论部之伪作较经典为少,这可能是论之制作实在不容易之故罢。今检看诸经录,《法经录》第五中作为大乘论疑惑者举出《大乘起信论》一卷,作为大乘伪妄论者有《五凡夫论》一卷,作为小乘论疑惑者是《遗教论》一卷,作为小乘伪妄者是《成实论》九卷(萧子良),《阿毗昙五法》一卷(同上)。 《大唐内典录》第十之疑伪经论以及《开元录》第十八伪妄乱真录中列出《独觉论》《昆尼决正论》《优波离论》《普决论》《阿难请戒律论》《迦叶问论》《大威仪请问论》《宝鬘论》《遗教论》《沙弥论》《文殊请问要行论》等之名。此中,《大乘起信论》及《遗教论》二部现已收入藏经中,但其他诸论皆已失传。《成实论》九卷及《阿毗昙五法》一卷,皆是齐竞陵文宣王之制作,所谓是抄经。其中,有关《成实论》,《出三藏记集》第五新集抄经录记述:“抄《成实论》九卷,齐武帝永明七年十二月竟陵文宣王请定林上寺释僧柔,小庄严寺释惠次等,于普弘寺共抄出”。又,《阿毗昙五法》是抄略安世高译之《阿毗昙五法行经》,于《抄经录》中题名《抄阿毗昙五法行经》一卷。盖当时流行抄经结果,论部亦流行抄略,庐山慧远将《大智度论》抄略成为二十卷,题名为《般若经问论集》。大部头之经论不容易通读,而且其译文大部分艰涩,义理难以通达,因此将予之以撮略,欲使其论旨明了,故不应视为是恶意之改作。但是既经改窜,就不是原来之真实,故今又加以简别,作为是伪妄。 《五凡夫论》被引用于吉藏之《法华经玄论》第九等,究竟何人之作现已不详。据说其中记述:佛有法身、报身、舍那身、释迦身四种之差别,此乃作为应身有舍那、释迦之二身,可见是将《法华论》之三身与《金光明经》之三身说糅合而成。若是如此,则此论亦同于《起信论》,企图将南北两地之佛身论折中调和亦未可知。《大乘起信论》在《历代三宝纪》以下诸录中记载为马鸣菩萨造,真谛三藏译。又《遗教论》传说是天亲菩萨或马鸣菩萨萨造,真谛三藏所译,可是皆为中国撰述之伪论。又收入现藏中之《大宗地玄文本论》《释摩诃衍论》《金刚顶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论》、《龙树五明论》等传说是龙树或马鸣造,可是皆不应认为是真论。如此多假托为马鸣及龙树作之伪论多。是因为二师是印度以来最有名之故,其事由僧钗之《大智度论序》中所说: “天竺传之:像正之末微,马鸣、龙树,道学之门,其论胥溺丧矣。其何耶?实由二未契微,邪法用盛。虚言与实教并兴,睑径兴夷路争辙。始进者化之而流离,向道者惑之而播越。非二匠其孰与正之”。 亦可以明了,又借马鸣、龙树等名伪作论书,在印度亦很流行。现藏中作为马鸣作者除《佛所行赞》外,街举有《大庄严经论》十五卷《尼乾子问无我义经》《六趣轮回经》《十不善业道经》《事师法五十颂》各一卷。其中《大庄严经论》皆是由九十种因缘譬喻等编辑而成,近代在中国新强省库车地方发现被认为是本书古写之梵荚断片,据说此中记载经部之本师鸠摩逻罗多之名,以致被想定为此论大概是鸠摩逻罗多之《喻鬘论》。并且此论虽传说是姚秦鸠摩罗什所译,可是《出三藏记集》中未记载,其译文亦比《法华经》等稍有逊色,因此,大概是他人之傅译罢!此不可说是假托,应说是误传。 《尼乾子问无我义经》以下四部皆是北宋日称所译,但其中,《尼乾子问》与末法天译之《外道问圣大圣法无我义经》同本,在日称释本中,题名为马鸣菩萨集,可是法天译本中记述有“如是我闻·”等,而作为佛说之经。《六趣轮回经》是与法天译之《六道伽陀经》同本,彼经之经题为三八道伽陀经》,亦作为是佛说。此等应认为是将后人之作或归之于佛说,或归之于马鸣所集。 《事师法五十颂》是说应承事灌顶阿阖黎之经,其中说:“以合掌持花,散彼曼挈罗”,又说“善达真言相,曼挈罗事业,一,因此,显然是真言师之作。又传说是龙树之撰述者有《菩提行经》四卷,竺顺盖正行所集经》十二卷,《方便心论》《菩提心离相论》《赞法界颂》《广大发愿颂》各一卷,但此中《菩提行经》在西藏藏经中作为是天寂之所集。竺腼盖正行所集经》或许亦系他师所编集,其中并没有中观的主张,记述阎罗王之事等,特别在第十二卷说到:“马鸣智者坚持净戒,善说法要等”,赞叹马鸣,《方便心论》是说明因明论理之法之论书,其记述与被认为是龙树真撰之《回诤论》多不相符合,因此被想定为他师之作。又,《菩提心离相论》中说阿赖耶识之事,《赞法界颂》记载三身、四智之说,因此应认为是无著、世亲以后之撰述,《广大发愿颂》中列举金刚手,除盖障等密教诸尊者,故此系密教以后之作,不待言矣。 炖煌出土中,另有又作为龙树之作之《因缘心论颂》《因缘心论释等》,编入于大正藏经中,这当然并非其真撰。此外,又有假托世亲等论书。根据上说,应知在印度,将后人之作归之于马鸣及龙树者亦不少。若然,于中国流行此等诸师之假托,亦不足以深感以奇特矣。 二 现今之大藏经系覆刻宋藏,高丽藏而成,此等诸藏亦依据《开元入藏录》、《贞元入藏录》《续贞元录》《大中祥符录》《景祐录》等而编次、雕刻经典。所以对于《开元》《贞元》等诸录认为是真正经典而入藏者,合之大藏经中皆收存之,认为是疑伪或别生等而未入藏之经则无传。即信用智升、圆照、恒安等,而专以此为规准编成大藏经。然而其中包含有不少误传,亦混入下少疑伪。盖以监别经论之真伪确实是不容易之事。既然模依真典,掩饰假托之痕迹,又概附以译者之名,证明其传来之不妄,加以细心注意,故若非明眼之士,很难看透其妄处。多数之译经目录中,僧祐之《出三藏记集》年代较古,并且其记事正确,颇是信凭。《法经录》主要以《出三藏记集》为准,由于业亦自己细心研究,所以真伪之监别概无错谬。至于宝长房之《历代三宝记》,明佺之《武周刊定众经目录》,均充斥杜撰,玉石混同,真伪纷乱,毫无识别之见。智升之《开元释教录》详研从前诸录,力期精确,不过犹承受费长房及明佺等之讹谬不少。即如安公之《疑经录》中虽然以《宝如来三昧经》为南海胡作,僧祐之《疑经伪撰杂录》中,以《药师琉璃光经》为鹿野寺慧简之抄撰,但智升仍将前者作为东晋只多蜜所译,后者作为东晋帛尸梨蜜多罗之译。另外,虽然《法经录》中,将《仁王般若经》《随愿往生经》《占察善恶业报经》《梵网经》《大乘起信论》《遗教经论》等作为疑惑类,《梵天神策经》《安宅神咒经》等编在伪妄类中,但智升仍然将此等认作皆是翻译有源,看为真典。又,信用《大佛顶首楞严经》及《圆觉经》等,将之编入新的藏经中,此即表明其之监识不够精密也。 (未完待续) 摘自《中国佛教》第38卷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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